林如月与流风也随之跪地颔首。
只闻得沈婉稚嫩之声:
“大人,我外祖暴毙,临终前向家人交代,为免瘟疫之乱,言明已死之人应及早入土为安,故我等欲将外祖送至冀尾山安葬,还望大人成全!”
“箱中除了外祖,还有外祖生前所习医书,及一些上好药材,恳请大人开箱查验!”
孛儿术乃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从未有耐心与小姑娘周旋,若非周遭人多,他早已一刀刺去了事。
然而自己的形象确实需要有所改变,否则那些小人在背后不知会说出些什么狗屁妄言。
连自己的族人,也曾因学了几句中原话便自命不凡,指着自己的鼻子嘲笑过“蛮夷,蛮夷…蛮夷”!
又见这小姑娘言辞恭顺,态度恳切,念及此,孛儿术略收长矛,只冷冷哼道:
“哦?”
刘祁疾行数步上前:
“棺中之人乃大晏太医令林时,他所说疫乱之言,定是有些道理的!”
“来人,开箱检查!”
数名士兵自孛儿术身后冲上前来开箱,而适才受贿的夷人头目浑身战栗,唯恐查出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搜查之人检查完箱子内外,似乎意犹未尽,几人认真审视起跪地之人,突地猛然将林如月拽起。
孛儿术这才注意到这一行人中,竟然有个女子,他颇感兴趣,便翻身下马,迈步上前。
林如月不敢抬头,却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是金刺的声音。
“孛儿术,走,城外赛马!”
“不去,老子瞧着这有个女人!”
“我都没瞧上的女人,你能瞧得上吗?”
“哦?貌丑?”孛儿术停步看向金刺。
金刺:“你还是别去看了,跟我一起赛马多好!”
“老子不信邪!”
孛儿术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扯过林如月的面罩,只见这女人满脸红疹,数处已然化脓,不禁一阵恶心,就要作呕。
金刺看向那张脸,不禁哈哈大笑,孛儿术只当是金刺在嘲笑他,盛怒之下便欲拔刀砍向林如月,亏得金刺手中长鞭挥来,拖开了刀柄。
言道:“谁不道孛儿术的胸襟如草原一般宽阔?竟容不下一个貌丑的妇人?”
孛儿术斜眼瞥了瞥金刺,嘴角忍不住骂骂咧咧,抛下金刺便上马飞奔而去。
“你们还不快走?还想在此污了大人的眼?”受贿头目见金刺前来,如临大赦,急急吩咐道。
闻此,众人连忙起身道:“谢过诸位大人!”
林如月领众人迅速远离城门,朝冀尾山方向前去。
金刺策马至受贿头目跟前:
“拿出来!”
“拿什么出来?”
“你说呢?”
“我不懂副史大人所说何事!”
“1,2,3…”
罕离无奈掏出那锭金子,撇嘴道:
“给吧!大人,我是真的看他们不像什么危险人物,才放行的,收金子只是意外之事!”
金刺并未搭话,接过金子,策马离开城门,缓缓跟在林如月一行人身后。
冀尾山上,沈婉跪于林时墓前,回想往日,泪流满面。
昔日,她在书房内坐于林时膝上,林时握着她的手,教她读书习字;药室里,林时会抱她于怀里,穿梭于药柜前教她识药辨味;林时亦曾带她来冀尾山采药。
外祖时常静立于外祖母的孤坟前,喃喃自语:
“你去世时那么年轻,不曾陪我们如儿长大,不曾看到我们如儿嫁人生子!待我赴黄泉与你相见之时,再慢慢讲于你听!”
“在那之前,且让我再苟活数年,著完《病原论》,完成咱们爹的夙愿可好?”
“为夫还想为药王,培养一个可造之材…咱们的外孙女,天资聪颖,或大有可为矣!”
……
而今,外祖已逝,她与母亲亦将辞别汴京。此去并州,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方能重归汴京。
沈婉思绪缥缈,不知自己身处现实之中,亦或是一场恐怖的噩梦之中。
林如月轻声唤道:
“婉儿,我们该走了,唯有早日寻得你阿父和兄长,方可令你外祖安息于九泉之下!”
沈婉迅速止住泪水,又一阵无能为力的悲哀溢满心头。林时的离世,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何为乱世飘零。
此生尽,便是永生尽,没人再能完整的复述他的一生,此生,她将再不能与她的外祖父相遇了!
可即便如此,她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助母亲完成外祖生前的心愿。沈婉最后回头望望身后两座坟头,跟着林如月下山了,只是刚出山,便听得一声呼喊:
“林如月!”
林如月侧身,金刺已行至跟前,将那锭金子递了来。
出城前,因恐在城门招来杀身之祸,故而未敢携带任何值钱物件,林如月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多谢!”
金刺展眉:
“你倒也不与我客气!”
林如月蹙眉:
“你们夷人抢夺之时,可曾客气过?”
“既大人还在此地,不如大人帮我一个顺水人情,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