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御者也是十分老到的御手,他判断左侧骖马被刺中已不可避免,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甩掉左骖,保全赛车!
甩掉左骖?
怎么甩?
骖马与赛车之间只是以辔绳固定的,而不是像服马一般被车辕、车衡牢牢与赛车绑定。
割断赛车与骖马之间的连接绳,就可以避免因左骖受伤倒地对整辆赛车的影响。
牺牲局部,保全大部。
黑面御者右手中变戏法般地出现一把短剑,毕竟,在车战之中,御者也要随时应对敌军的进攻。一挥之下,精准地割断了左骖与车辆之间的牵引绳。
然而,此时端木伯御控制的赛车在八马赛道上连切五条赛道,一阵左摇右摆,数次腾空,数次跌下,终于趋稳了车身。
端木左辔收紧,右辔放松,车辆在最外圈赛道上重归正途,飞快地开始了又一轮的直道竞速。
侠累赛车上的左骖马失去了战车的束缚,仍然不改良驹本色,紧紧咬着太子的马队,飞快地冲了上去。
它当然可以冲了,因为它没有了车重的约束,充分迸发出了最大的马力。
然而,因御者误判而错失良机的“骊驹”,则再也赶不上来了。
四马对三马,一圈未完,胜负已分。
黑面御者的脸黑得更彻底了。
端木伯御惊喜地发现,公子改装过的赛车,不仅车重减轻,利于竞速。
更重要的是,由于车轨距的紧凑,车身的稳定性更高,转弯更加便捷,车身更加灵活,这也是他此次冒险操作能够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晋俱酒的记忆是对的,他在秦兵马俑看到的兵车的确更加紧凑。
后世的考古也证明,先秦的战车,从商到西周车轨距差不多,始终保持着“四马三人”的格局。但战国伊始,兵车逐渐向紧凑化方向发展,秦兵马俑出土的兵车与西周时期的兵车相比,呈现出车轨紧凑、车辕加长等特点。
穿越者并非专业人士,缩短了轨距,但没有加长车辕,这也是战车在快速运动中仍出现不稳定的主要原因。毕竟力学上讲,每一寸、每一分的长短都在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剩下的比赛几乎成了端木伯御的个人表演,在没有了胜负之忧之后。端木伯御把剩下的比赛时间当成了熟悉新战车的演练过程。
如何在直道上尽可能地提高加速度,如何在入弯时控制车速,如何在出弯时提前加速,如何在车重减轻的情况下向马匹传递清晰的信号……这一切切的细微之处,都因一辆轻量化战车的出现而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端木演练得如痴如醉,如迷如幻,完全陷入了一个御者的个人世界,完全漠视了场上的欢呼与疯狂。
然而,东孟的赛场嗨翻了,东孟的空气沸腾了,东孟的人群都疯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端木伯御上演了数场精彩绝伦、空前绝后的御术表演,简直以一人之力改写了整个春秋及战国早期赛马史,以绝对的实力走上了个人的封神之路!
端木——马神!
端木——车神!
端木——大神!
整个赛场之上的人们欢呼啊,跳跃啊,尖叫啊,嘶吼啊!
前排的小子们散开了发髻,将一头长发疯狂左摇右甩,双手拼命地摇晃前方的粗木栏杆,很快就将深埋土中栏杆给摇得松动起来……
就缺一套“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的音乐了!
维持秩序的军士也疯狂了,他们扔掉了长戈、抛掉了头盔,双手拼命地撕扯皮甲,想要将一身的束缚全部甩掉,想要将浑身的炽热全部释放出来。
热!热!太热了啊——
观赛台上众臣乱成一片,几案被挤翻了,美酒洒了一地,果肴到处滚动。大夫与寺人勾肩搭背、校尉与仆从抱在一起,韩侯兴奋地抱住了君夫人,君夫人羞红了脸颊,脸上像纹了一对红苹果!
就连侠累也动容了,他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的“上驷”明明始终压着太子一头,明明是阳翟顶级赛马的存在,然而今天这个神话竟然被戳破了。
而且是纵观整个赛事,连续数场,打压接着挤压,挤压接着重压,重压接着碾压,碾压接着血压!高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