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一吹,晋俱酒头脑又清醒了几分。今日晋国只剩两座城池,几乎没有像样的武装,凭什么能力广撒耳目,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呢?刚才在聂荌面前吹过的牛,靠什么去实现呢?
首先,去见一下曲沃大夫,看看老朽的晋国还有什么资源可以压榨。
其次,去拜访一下正在养伤的墨家诸子,借助墨家的能力寻找一下聂政。
最后,也是最头疼的,就凭聂政这样被侠义精神洗了脑的二愣子型人物,又有谁、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劝得动这位尊神呢?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不知不觉间,晋俱酒来到了曲沃大夫的府第所在。
曲沃大夫年约六旬,为筹备祭礼劳心劳力,为君父遇刺而担惊受怕,前几天又到四处寻找静静,今天又闹了一出公子失踪。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紧绷的心颓然松弛,此刻正高卧榻上,酣睡正香。
晋俱酒打心眼里尊重这位晋国老臣,在晋国分崩离析、大厦将倾的情形之下,这位老臣仍能坚守心中的忠义与信仰,事奉晋国一如既往,勉力支撑着晋国半壁江山。
没错,就是半壁江山,因为晋国就剩下两座城了,除了国都绛,另一半的江山就在这位老臣的治理之下,以晋国的名义苟延残喘。
一个仆役见到了公子,立刻准备前去唤醒老大夫。晋俱酒摆摆手让试图叫醒曲沃大夫的仆役退下,静静地躬立在屋檐之下,等着大夫醒来,等着许多问题的答案。
风吹帘动,簌簌作响。曲沃大夫长长呵欠一声,高吟道:“秋思切切,午梦依依。”
公子俱酒隔帘低首拱礼:“俱酒给大夫请安!”
曲沃大夫连忙迎出屋外,恭恭敬敬地回礼道:“公子久候,臣下失礼,请公子恕罪。”面对一位十来岁的小公子,完全以君臣之礼事之,丝毫不见些许老臣的骄矜。
公子俱酒寒暄一番,趋步入室,两膝着席,上体耸直,双脚向后,正襟危坐,以示恭敬:“大夫操劳祭礼,多有乏累,俱酒无端,打扰大夫清梦,大夫勿怪。”
曲沃大夫连称不敢,眼睛却凝视着公子良久,似乎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边看还边频频点头,偶尔啧啧两声,把晋俱酒看得浑身发毛,莫不是穿越之事被这老头看穿了?
晋俱酒硬着头皮道:“大夫,俱酒此行随公父宗祭,一路之上频发异事,欲请大夫为我解惑。”
曲沃大夫亦道:“老臣亦对公子奇遇略有耳闻,但解惑二字万万当不得。”
晋俱酒道:“大夫,俱酒月余之前突发怪疾,通体火热,不省人事。梦中烈火焚身,又多见鸟兽之属,多全身燃火、动静流焰。其后醒来,诸事均记不太情,模模糊糊,若有若无,似是而非。虽尚能识人,但年月大事竟全忘却,还请大夫教我。”
曲沃大夫手捋长须道:“赤乌之兆,大吉之象。烈焰焚炼,当主新生。公子此次前来,老夫发现异于常日,公子双目神射,行止当风,非老夫谄谀,确有人主之相。”
公子俱酒连忙揖手:“俱酒不敢,大夫说笑了。”
曲沃大夫略带兴奋地道:“老夫事晋四十余载矣,无有一时不盼世出英主,以兴晋室。公子之怪疾,实天赐神福,令公子浴火重生耳。今见公子,云胡不喜?公子当承天之恩,奉神之明,担当起晋国复兴之重任!”
公子俱酒一时感到压力山大,穿越到江河日下的晋国,还是历史上的末代君主,复国谈何容易。
老头这是给我戴高帽子啊,此老欲使吾居炉火上耶?
晋俱酒不为所动,再请道:“大夫昔日教我甚多,俱酒生性愚钝,加之怪疾伤身,健忘许多,还请太傅为我解忧。”
曲沃大夫看着这个打小看着长大的小公子,今日从精气神上均焕然一新,形同换了一个人,再加上听到那些神奇的驭使鸦兵的传闻,无不欣喜若狂。
面对公子俱酒的疑惑,他立即滔滔不绝地把整个晋国的历史介绍了一遍。说到晋国霸业、威服诸侯的高光时眉飞色舞,说到六卿专权、三家分晋等伤心处号啕大哭,表演式的讲解把晋俱酒看得目瞪口呆。
经过曲沃大夫的介绍,晋俱酒大概明白了目前是战国初年,自己对先秦历史涉猎不多,也就是在考古工地和教授们日夕相处,恶补了一段时间,知道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