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
只有一个婢女,这婢女才十五六,看着胆子很小,根本不敢靠近太子妃,因为太子妃身上那些输液管子、监控仪器,令她感到陌生、害怕。
再加上旁边沾着血的柳叶刀,一地染血的纱布,小女孩儿没被吓哭就不错的了。
凤幼安走过去,把婢女给遣退了。
她看了看保温箱里的孩子,已经醒过来了,皮肤还是皱缩发黑,眼角含着泪,看得出病痛令这个胎儿感到痛苦,一张嘴,就哭。
凤幼安倒是不嫌弃孩子长得丑,做过那么多台手术,比这更可怕的,她都见过,她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脊背,轻声哄着:“君御天这个名字,本该是你的。哎,也是可怜。”
身份被夺走。
荣华富贵被夺走。
甚至连名字都被夺走了。
她又给孩子喂了点儿温热的奶粉,孩子喝了,嘴里咕哝着奶泡,小手在空中抓挠了两下,又睡过去了。
凤幼安并不知道,她在喂孩子的时候,病榻上的花音已经醒了。
花音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看到了自己生出来的,那像鬼一样的畸形儿,她没有尖叫,没有嫌恶,再难看,也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
她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她看着自己曾经最憎恨的女人,两次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外面在疯狂地庆祝着假皇长孙的诞生,屋里,只有面前这个女人,在喂她真正的孩子。
多讽刺啊。
花音觉得自己的前半生,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追求着自以为是的爱情,挤破脑袋,硬要嫁入帝王家,在这个过程中,她害死了亲妹妹,献祭了亲生父亲,又差一点点,一尸两命。
她一生所追求,不过是君千胤的正妻,可是那个男人呢,早就不复往日深情,只想她死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是不是觉得君千胤无情?”
忽然间,正在奶孩子的凤幼安,开口了。
她已经察觉到了病人的苏醒,“他一直是无情的,可以利用身边的一切。包括你和你孩子的命,他想踩着你们母子的命,抱着那个假货,登上皇位。你甘心么?”
花音泪水更汹涌。
凤幼安继续道:“一个女人,不是要男人的爱情滋润着,才能活下去的。你想不想,君千胤有朝一日,跪在地上,哭着求你,大声说他错了,不该这么对你们母子?”
花音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泪水,忽然就止住了。
她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女医的声音,宛如魔鬼的呢喃,在诱哄着她,步入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苏皇后和太子都承认了,那碗虎狼的催产药,就是送你和这个孩子上西天的。你想一想,你死了之后,这东宫里,会有谁接替你上位,是许良娣?还是淑良娣?景良娣?亦或者是,外面的某位钟鸣鼎食之家的嫡小姐?”
花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心口在滴血。
麻醉退去,腹部的刀口,也开始阵阵疼痛。
刚生过孩子,下方也有些不受控制,往外漏着什么。
“至少通过这一次,你应该很清楚了,日后太子就算侥幸成功当上了皇帝,那个皇后之位,也绝对不可能是为你留着的,他只希望你死,不要阻了他的道。”
“你之于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皇长孙是假的,日后他登基,也不可能立皇长孙为太子,只会立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为太子。”
“你知道太子看到这个铅中毒的孩子,露出了怎样嫌恶的表情么?他直接吓得跌倒在了地上,当场干呕,他恶心这孩子。”
“我就算救活了你,以太子喜新厌旧的本性,加上太子对那孩子的阴影,他日后都不可能再宠爱你了。他早就放弃你了。”
“花音,如果你想报仇,这个世上,只有我能帮你!”
太子妃听到这里,重新睁开了眼睛,原本空洞洞极度痛苦的眼神,逐渐浮现出了一丝微光,她死死地盯着凤幼安的侧影:“你,真的能……”
“能。”
凤幼安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抱着她那畸形的孩儿,侧过身,微笑着对她道,“我能把你的孩子,安然无恙地从东宫带出去,确保他至少活到十五岁,运气好的话,可能二十五。我会穷尽毕生医术,为他治疗。”
太子妃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大脑轰鸣。
怀孕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个孩子的死活,但是真正当了母亲,经历过一次生产,母性就爆发出来了。
她……竟舍不得那孩子死。
“我会把他养在战亲王府,你放心,阿九会把他保护的很好,视若亲子。阿九最听我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花音忽然很羡慕凤幼安和战亲王之间,这种感情。
她一直在争风吃醋什么啊!
君千胤在凤幼安心里,根本连个屁都不算,凤幼安心里只有战亲王!
“真的,能视若亲子?”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怀孕了。”凤幼安对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装的。”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