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赟看着埋头苦学的两个人,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1973年,曾经有过一次“高考”。
这并不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高考,而是在地方推荐的基础上进行的二次筛选。也就是说,各大队、公社、工厂推荐上大学的人选,之前三年,这批被推荐的人直接就能去上大学了。但是这一年,他们还得经过一次文化考试,合格了才能去上大学。
就是在这次“高考”中,一位“白卷英雄”横空出世,让高考的恢复如昙花一现,也让各界人士为了恢复正常教育所做的努力化为泡影。
谢赟仔细回想原书内容,实在找不出有关这件事的蛛丝马迹,书里完全没有提到。
但是,她还是开始动笔,写了篇文章在报纸上发表,赞美贫下中农一边辛苦劳作、一边努力学习文化知识的行为。她还列举了很多例子,这些人每天起早贪黑,拿10个工分,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依旧响应领袖号召,努力学习,用知识武装自己,更好地建设农村、建设国家。
他们的事迹,值得所有人学习。
“学习是终身事业,不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是为了努力提高自己,让自己成为更加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谢赟记得,在她的上辈子,73年高考的时候,那位“白卷英雄”面对让自己束手无策的试卷,在背面写了一封《给尊敬领导的一封信》。
他说自己热衷于农业生产,每天近十八个小时的繁重劳动和工作,不允许他搞业务复习。
他说自己对于那些多年来不务正业、逍遥浪荡的书呆子们是不服气的,且极为反感。
他说考试被他们这群大学迷给垄断了。
他说:“在这夏锄生产的当务之急,我不忍心放弃生产而不顾,为着自己钻到小屋子里面去,那是过于利己了吧。如果那样,将受到自己与贫下中农的革命事业心和自我革命的良心所谴责。”
他说自己只是提前两天接到了高考通知,根本没时间复习,所以才考不了高分。
他的这封信被当地招生办送到了省领导的手里,领导把他树成了典型,称他这封信是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 所以那一年,高考录取规则变了,高校害怕自己被扣上“为分数论”的帽子,在录取的时候根本不看成绩,有的甚至反着看,成绩优秀的淘汰掉,成绩不好的被录取了。
有一位考第一名、数学得满分的学生落榜,他愤而撕掉自己的数理化学习资料,从此弃理从文。
而那位“白卷英雄”如愿上了大学。
事实上他交的不是白卷,只是大部分题都没有做,所以领导把他称为“白卷英雄”而已。
谢赟可以理解他的不甘,平时干活特别勤快,表现特别好,匆匆忙忙被推荐参加高考,没时间复习,确实会感到愤懑,想要抒发一下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目前的形势,是他可以随便抒发的吗?
他抒发一下,被人无限放大,情况就乱套了。搞文化考试被批判成“旧高考制度的复辟”,“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扑”。
刚刚东山再起的人,直接就下台了。
刚刚有恢复苗头的高考,立刻就停止了。
而这位白卷英雄,因此而声名鹊起,烈火烹油,也因此而吃了大苦头。
说到底,都是一声叹息。
他也不过是时代洪流中一颗小小的棋子、一个趁手的工具而已。他被人称为“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那人还说,“我要用这块石头来打人了”……
从他后来的发展经历来看,这个人本质上应该是个很踏实的人。在短暂的鲜花着锦之后,他坐了15年牢,出狱以后从头开始,扎扎实实的做起了实业,干得还不错。
谢赟把能做的都做了,至于效果如何,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也不过是时代洪流中的一粒沙罢了。
这个世界的整体走向和她上辈子区别不大。
1973年4月3日,国务院批转国务院科教组《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提出要重视文化考查……
距离高考还有时间,谢赟又在报纸上发出了一篇倡议:让我们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努力学习,争做更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这次,她把倡议和这份《招生工作意见》结合了起来。
【招生名额有限,能被推荐参加高考的毕竟是极少数,那我们其他人呢,难道就要放弃学习吗?
不!
就算不能参加高考,不能去当工农兵大学生,我们也一定要努力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谢赟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在心里吐槽不止。
大家都在批判高考,批判高等教育,然而大家都挤破了脑袋希望自己能被推荐去上大学。
大家都在批判享乐,说越穷越光荣,然而所有人在内心里都希望自己能吃好喝好住好,能过上好日子。
这个世界果然就是个巨大的悖论。
谢赟抽空写文章的行为,在潘长青看来有点“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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