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专家来了以后,谢赟请李文瑞和于子芩夫妻给大家都号了个脉,他们的身体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
潘长青礼貌谢过李文瑞和于子芩,一边喝着苦药汤子一边抱怨谢赟:“咱俩有仇吗?你给我整这套!”
他最怕苦了,宁肯生病也不愿意吃药。
谢赟说道:“当然有仇啊,阶级仇恨永不忘。喝完这碗赶紧开工!我告诉您,别想着早死早解脱,您得长命百岁,为贫下中农干活。”
一群喝药的人咳得此起彼伏。
这一老一小可真算得上是臭味相投了。
在用语言恶心人这条路上,一个走得比一个远。
潘长青一口闷了药,一拍桌子:“开工!走吧。”
他现在和谢赟亦师亦友,损师损友。
最开始,他以为谢赟是来监督他们的,是人民群众打入臭老九队伍里的内应,在听完干校老同志们的解释之后,他觉得这孩子确实纯善又机灵,同时又担心她在科研一道上没有天赋,要是她学着学着不想学了,会不会收回对科研人员的认可和帮助?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孩子在学习和研究方面天赋卓绝,而且态度十分认真诚恳。
他心里又升起了无限的遗憾,要是高考没有停,这孩子早就去上大学了,接受完正规教育之后帮着国家研究各种东西,多好!
何至于像现在这样,窝在这个小地方,想要做点什么事,还得先用革命语言和革命精神武装自己,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习惯先表态,说任何话都得扯着贫下中农的大旗。对于一个19岁的年轻人来说,太难了。
他都不敢想象,这孩子到底要有多坚强、内心要有多坚定,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19岁的时候已经进了清大学习,二十多岁出国留学,学成归来立志报效国家,可惜,出师未捷先出事,58年的时候,咔嚓一下,他从人人敬重的清大副校长,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反动学术权威。这些年又是种地又是下工厂拧螺丝,换了好几个地方了,专业研究都放下了。
这会又能重新开始做研究,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了!
世事无常,世事难料啊!
潘长青一边教导谢赟,一边叹息不已。
谢赟问他:“老师,您的大脑可以同时干几件事?”
潘长青没好气:“当然只能干一件!做学术研究,最重要的是专心、专注。”
谢赟疑惑:“那您为啥叹气呢?是知识让您不开心了吗?还是您在分心,想起别的事情了?您不是说做研究要专注吗?”
潘长青:“……”
他一绷脸,说道:“是你让我不开心了。”
谢赟笑道:“怎么可能?我这么聪明又勤奋好学的学生,哪个老师都抢着要好吧?我给您当学生您就偷着乐吧,人呐,得知足。”
潘长青:“……”
☆
虽然已经很长时间离开学术圈,但潘长青不愧是天赋与勤奋并重型选手,他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作为“大毕改”先锋,他决定彻底摆脱原来的专业束缚,彻底化身人民科学家。国家需要什么,他就研究什么,人民需要什么,他就研究什么。
他说得出,做得到。
谢赟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这位是有名的“斜杠教授”,刚进清大的时候学的是化学,大学毕业后改学物理,后来又兼攻数学,而且于文史一道也十分有造诣。
谢赟跟着他,以化肥生产工艺的各个环节为框架,把其中涉及的各个专业都学了个遍。不光她学,对于潘长青来说,其实也是在学习。
潘长青跟她说:“我不能算是你的老师,我是你的同学。”
谢赟说:“‘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您看看您,哪点像?”
“我怎么了?我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我书生意气足得很。”
顶多在挥斥方遒方面差点事,不是不想,是不敢。
潘长青坚决不服老,觉得自己还能为国再干50年。
☆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进入了1970年。
年关将至。
今年的柳树屯格外喜庆。
小年那天,夜校举行了一次结业考试,第一批由夜校培养的学生拿到了自己的小学毕业证。毕业率在50%左右。这批“小学生”们有的接近二十岁,有的已经四五十了。
王庆丽、王庆红、许五美、张瑞凤等人都毕业了。
谢赟专门写了一篇《一群特殊的小学生》来讴歌新时代,感谢领导和政府,让这些以前没有读书机会的人获得了受教育的机会,并且通过考试,拿到了毕业证。
对了,公社斥巨资给宣传干事买了台照相机。谢赟给第一届毕业生拍了合影,发在了报纸上。
大家都高兴极了。
这次毕业考试之后,夜校就分为小学部和初中部了,已经通过毕业考试的,直接进入初中部接着学,没通过考试的,继续留在小学部,和新加入的学生们一起学。以后的毕业考核改为半年一次。也就是说,这次没通过考核的,六月份还有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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