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凤答应的干脆,却并没有这么做。
她一进门,看见院子里的景象,就知道女儿一下午都没闲着。她的心瞬间酸酸涩涩,又软的不像话。
丈夫死的早,那时候她也才三十出头而已,不是没有人劝她再嫁,说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实在太难了,还欠着一屁股债,夫家也没别人了,一丁点帮衬都没有,日子该怎么过呢!
那些人劝她,再找个人嫁了,好赖有人帮着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欠大队的债等儿子长大了由他去还,父债子偿,没毛病,这样她就能轻松点。
她们还说,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会被人欺负,寡妇门前是非多。
可是,她看了看当时年仅11岁的女儿和只有两岁的儿子,想到他们以后要在继父、继爷爷继奶奶的手底下讨生活,从此以后就要看别人的脸色,会被人当成拖油瓶,会被人欺负,她就觉得受不了。
所以,她拒绝再嫁,一拖二艰难生存,反正饿不死。人民政府是有规定的,坚决不能饿死人,这就是新社会的好处。只要饿不死,他们就总能还清债务,孩子们会长大,会过上好生活。
新寡的那两年,她随身带着一把改造过的镰刀,镰刀本来是弯的,她都给弄成直的,看起来跟刺刀一样,谁敢在她面前嚼舌头,她挥刀就砍,一点不玩虚的。村里好人多,也有个别不怀好意的,被她这么一砍,个个都跟鹌鹑一样老实,见到她恨不得绕道走。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她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她对自己要求特别高,不接受别人的帮助,不跟别人诉苦,一切事情自己咬着牙扛。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就要让自己成为那个“无缝的蛋”,谁也别想挑她的错处。
过了两年,大家都看到了她的决心,也就没人拿她守寡的事情说事了。没人劝她再嫁,也没有人说她的是非。
日子虽然艰苦了点,但是顺心,她自己能当家做主,不需要看人脸色。就是苦点累点,那怕什么呢?嫁给别人可能还更苦更累。
而且,她两个孩子都听话懂事,知道为她分担,能干的活抢着干,有什么吃的都互相谦让,心疼她。每每看到这些,她就觉得自己没改嫁的决定当真英明。要是去给别人当继女继子,这么好的两个孩子得受多少委屈!
张瑞凤本来想着,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让孩子们去考大学,当干部,但是谁能想到呢,平地一声雷,学校罢课,高考停止,她女儿也只能回到村里,和她一样下地干活。儿子的小学倒是没有停课,但是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打那以后,大家对孩子上学这事也不怎么重视了,很多小孩都不上学了,上什么呀?上了也没个出路,白花钱。
但是她还是心存一点侥幸,让谢燊继续上学。万一以后有变化呢?
那段时间,张瑞凤的心疼的一抽一抽的,为自己可怜的大女儿。
但日子还得往下过。
张瑞凤没有休息,放下手里的“四纽瓶”——一种装水用的瓦罐,小口、大肚,瓶口处有四个鼻,穿上麻绳就可以拎着,瓶口用木塞堵住,不漏水。她下地干活的时候要带水,不然坚持不下来——直接去了后院,女儿心疼她,她也要心疼闺女。
她多干点,谢赟就能少干点。
张瑞凤拿起锄头开始刨地。争取在吃饭前把剩下的玉米杆刨完。
想到一对乖巧的孩子,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干劲。
谢燊放下猪草筐,跑到灶台边给谢赟帮忙。
谢赟说道:“我这就好了,你去洗手洗脸,喝碗水歇会,然后咱们就吃饭。”
“哎。”
谢燊看她确实没什么要帮忙的,就听话的去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把桌子板凳摆好,又跑到后院去给张瑞凤帮忙。
张瑞凤刨,他往一边抱,俩人配合着把活干了。
忙活完,回到前院吃饭。
谢赟多放了一点杂粮面,咸汤煮的比较稠,而且还有点小疙瘩,煮之前还加了两滴油,放了点葱花炝锅,味道很香。
她想着,明天要弄个西红柿回来,晚上煮汤用,带点酸味,更好喝。就算不薅集体的羊毛,西红柿也吃得起,一分钱一斤,谁家种了西红柿的,你给人一分钱,就能摘三四个大的。
只是她和谢燊习惯了能省则省,能不花钱就不花钱,一分钱也舍不得花。姐弟俩多少都有点守财奴属性。
谢赟盛饭,把稠的都盛给了张瑞凤和谢燊,自己喝点稀的,她能偷偷给自己加餐。
张瑞凤和谢燊一看就明白了,谢燊跑去拿了个空碗,用大勺子抄底把自己碗里的小面疙瘩都盛了出来放在空碗里,张瑞凤也如法炮制,俩人盛好了,把那个碗推给谢赟。
谢赟没办法,只好倒了三分之一给自己,剩下的又给他们倒了回去。
张瑞凤说:“咱们三个都得吃一样的东西。”
谢赟点头,“知道了妈。”
晚饭后,谢燊去洗碗刷锅,把攒了一天的刷锅水和猪草混在一起,再往里抓一把炒熟的玉米面,给猪也加个餐。
喂猪也不能光给草,多少还是得加点粮食。这时候粮食少,大家都是把玉米粒炒熟,然后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