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聊日常生活,少碰危险话题就成。
说回到一年后的现在,原则从未改变,秘密不可外泄,但阿尔昨晚的经历对于破案非常重要。成步堂与小房东相处整整一年,看着在孤岛长大、除了生存什么都不在乎的阿尔慢慢理解、学会接受大家对他的好,如今又因为那份“好”,笨拙地想要对外界回报一份“好”,这是多么令人会心一笑的成长!成步堂再怎么不安,也不肯轻易抹杀阿尔发自内心萌发的善意。
大不了我费神盯紧点,成步堂先生嚼着口感古怪的薄荷味姜饼人,攥紧手里的针织帽,总比这孩子受到打击要强……不行,我得再跟阿尔说一遍,绝对不可以说与案件无关的事!
派出所的房子已经很老了,连日的雨水害墙角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潮味。雨再一次变大,墙外不知谁种的芭蕉被雨点砸疼,佝偻着身子抱怨个没完。成步堂一边念叨一边在屋子里转圈,阿尔格尔金色的小脑袋一点一点,说不好小孩是在附和成步堂叔叔的话,还是单纯喝完热牛奶犯困。
突然,阿尔的耳朵轻轻抖动,一串急切的脚步声在外面门廊上响起,他抬头望去,会议室门被人一把推开,进来的是一名戴墨镜的紫衣青年。笑容和气的年轻人提着公文包,皮肤是那种很有光泽的深色,浅金短发湿漉漉的,大概是淋了雨。
哇哦,小朋友抱紧“亚历山大先生”完全看呆了。
“你好,小天使~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检察官牙琉响也,请多关照咯?”
阿尔格尔的眼睛亮到像是阴云散去的万里晴空,被夸小天使了耶,而且这个哥哥他见过的!
检察官故意无视成步堂,拉开椅子潇洒坐下。他从公文包取出文件夹与摄影机,笑眯眯地与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挺直腰杆、明显兴奋起来的小男孩打招呼。
“你好,请多关照!”在外人面前瞬间恢复镇定的成步堂重新戴好帽子无语侧目,至于这么兴奋吗,倒霉孩子刚才那句话绝对用了感叹号吧,“你是《死神小学生》里的卧底公安先生吗?你也穿越啦!”
“什么啊?”
成步堂假装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很是满意。
这正是他们当初商量出来的策略,从来没人指望小孩子能时刻保持警惕严守秘密,不过把思维逆转过来,也从来没人会把小孩嘴里没根没据的“穿越”当成实话。
牙琉检事愣了一下,果然没当回事,爽朗打趣:“真抱歉呐,我不是那位可以上天入地的公安先生呢!”
他取下墨镜,低头凑近给小朋友看。
“喏,我的眼睛是棕色哦?”
“真的诶,那位公安先生眼睛是紫色的。”
孩子抱着布偶坐了回去,重新恢复社交距离,语气稍显失落。
“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但都是正义的伙伴嘛!”牙琉检事笑容灿烂,还不错,这孩子的情绪比较稳定,确认证词应该不会太难,“能救出受害者多亏了小天使的线索!不过想给犯人定罪还需要我们的小天使继续帮忙呢,我们一起加油,把坏人关进监狱好不好?”
“好,我也是正义的伙伴。”
小孩语气平平,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牙琉敏锐,能感受到对方其实相当配合。然而成步堂垂眸陷入沉思,他没有阿尔那么好忽悠。
照理说警方在犯人房间发现了被掳走的受害者,受害人也还活着,这是板上钉钉的铁证,只要那位小姐出庭作证,一个有罪判决是任谁辩护都逃不了的,这就显得牙琉检事把希望寄托在阿尔身上的态度很奇怪。小孩子的证词从来是律检双方的下下之选,因为他们往往搞不懂、说不清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可信度极低,除非……
男人抬起眼皮。
所以我讨厌成步堂,牙琉检事眼神闪烁,就是那个该死的“除非”。
一百年前,日本引进了风靡全球的审判制度,“序审法庭”。从此,地方裁判所必须在立案三天内完成对刑事案件的审理工作,确认被告是否有罪;至于罪名的核定、量刑,需移交至高等司法机构即高级裁判所进行审理后确定。序审制度的确解决了法庭办事拖沓的毛病,警察彻底沦为检察官的附属,代价却是无数的冤假错案。雪上加霜,因为某两件性质极其恶劣的案子,如今正是“法律的黑暗时代”,想赢就必须提前假定对手绝对会使用阴谋诡计,以便做出相应的针对,长此以往,相关人员多以不择手段获胜为最高准绳,案件真相反而成为少有人关心的东西。
牙琉检事是难得的清流,可是连他也无法免俗,不得不预先假设被告律师是个会用下作手段帮人脱罪的家伙。受害者昨晚十点三十五还跟姐姐正常通话,疑犯十点五十被一个电话叫回公司仓库处理天花板漏水的问题,今天早上刚回公寓就接受了记者采访。或许是过于自信受害者不会挣脱绳索,又或者坚信犯罪痕迹自己已经全部清除干净,对方一直在镜头前喋喋不休,直到警察将其逮捕。
嫌犯没有时间对受害者进一步施害,这当然是不幸中的万幸,然而福祸相依,嫌犯被捕后坚称自己不知道受害者为何在自己的房间,狡辩是真正的犯人见势不妙栽赃嫁祸自己。
这当然是借口,却让案件陷入了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