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这宅子,我就连话都不敢说,口都不敢开,就连师傅都变了模样,说话都是文绉绉的,就差开口之乎者也了。
不过我也能猜到师傅的意思,这老人家一看就是个祖传的读书人,你要不能显得有文化,他们的傲气就大得很,不愿与一般人沟通,表面上再是温良恭俭让,实质上心里却瞧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所以,要想从他们身上问问题,不论是今晚的事,还是想打听老婆婆孙女的事,都得先和眼前这位“读书人”拉近关系,让他至少不歧视我们,只有表现出不逊于他的文化素养,他才会跟你讲对等的关系。
果然,师傅满口读书人的话,这位述仁老先生也不再是之前外面见到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是略作沉思,最后摇头道:“实在抱歉,镇上有镇上的规矩,有些事不能随意说,我留二位在今天过夜,其实已经坏了规矩,二位还是早点歇息,明日一早就离开。”
“述仁公以诚相待,贫道也就不做隐瞒,贫道此来是受人所托前来寻人的,若是不能寻到人,贫道和弟子不会离开,只能在镇旁住下。”
师傅对庹明老先生一拱手,开门见山
的把我们的目的说了,虽然说得客气,但其实有点逼迫,讲的白点,就是告诉老先生,我们是有目的来的,不达目的是不会随便走的,那您老先生告诉不告诉我们都会留下来。
老头一听,我还以为他马上要拍桌而起,如同刚刚在外面时候一样把我们训斥一顿就赶出去。这样的客人也太无礼了!
但屋里屋外的这位老先生就是不同,听到师傅这么说,也没有生气,反倒是开始低头思考这件事。
师傅也不催,静静的在边上坐着等待老先生的答复。
“唉,这是村子里的习俗,你们既然想听,我便告诉你们吧。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对这些,本就不信,反倒你们玄门中人,对这些感兴趣也是自然。”
老人家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他脸上流露出不屑,难怪村民都老老实实的呆着,看到我们都不敢说话,这位老人家却敢在外面逛,就是说他虽然遵守镇上的规矩,却也是打心底里的不在乎。
“我们这个镇子,很早就有个规矩,说是每年有三天晚上会有山神老爷下山巡镇。镇上的人都得避让,要是冲撞到山神老爷就会给镇子招来灾难。不仅不能随便上街和说话
,还要挂红灯笼以迎山神老爷,以此来保镇上的平安。”
“述仁公,这习俗可是年年都有?人人都遵守?”
“不错,自我记事起,年年这三日都不招待外人,周围的客商也多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也不会在这三天来镇子里,两位倒是老夫几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在这三天过来还打算歇夜的外人。”庹明叹道。
“那敢问述仁公,这几十年来,真的有在这山神巡镇时出过事吗?”
不知为何,师傅对这镇子上的古怪习俗突然生了兴趣,我们来这的正事倒给忘了,要我就赶快问一下老婆婆孙女的下落,管他们这个山神巡镇作甚?
“倒是未曾听说有什么事发生,老夫我读圣人经典,对这鬼神之事本就不信,所以在这山神巡镇的时候,也常出门,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事。只是这毕竟是镇子上的规矩,老夫也不愿做那乱规矩之人,村里与老夫一般想法者,并不在少数。”
庹明的回答我能理解,他其实并不信山神巡镇,但是如果不这么做,镇上人就会害怕,就会传闲话,所以无论是庹明,还是镇上其他不信的人,都还是继续这么做,并且形成规矩一直坚持下
来,包括说为我们好也是如此,若是镇子上的人发现我们在这过夜,不定怎么处理我们呢。
“倒是不知二位道长如何对这山神巡镇之事有如斯兴趣?”
“述仁公见笑了,贫道有此一问,只是觉得这山神巡镇事有古怪,不符我玄门之宗旨,所以多了些疑问。”
师傅笑笑,又对庹明抱拳做了礼,这时庹明的女儿端茶进来。
庹明的女儿年龄也已经很大了,一身素净的白衣,也没有戴什么首饰,虽然已到中年,却还风韵犹存,就是不知道,这女儿怎么会在父亲身边而没有出嫁?
师傅和庹明一边喝茶,庹明一边道:“我一直以为这山神巡镇是哪个山野道人授予村民的法子,渐自演变成规矩,今日听道长所说,这不符玄门宗旨?莫非这山神巡镇,只是此地淫祀?上不得台面?”
“如果真如述仁公所说,这山神巡镇确实不合天律,按我玄门说法,当方山神土地自然有其威神,也有其职司,不可随意邀求祭祀,甚至威胁一方百姓立下一些古怪规矩!”
师傅正色说:“这也是我一开始问述仁公的缘故,按我祖师所传经典,若是遇到此等淫祀,应写表文上
奏雷部,破山伐庙,弹劾不正鬼神。”
“道长所说,倒是合乎我儒家礼法之说,久居偏僻,所见道人多为欺神骗鬼之辈,久而久之对玄门多有鄙夷之意,今日见到道长,才知道玄门也有规矩礼法,也有先生这样博学之士。”庹明也抱拳对师傅行礼,以示敬意。
“述仁公谬赞了,贫道当不得您的大礼,还是说说这山神巡镇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