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越来越近的铜锣声,我又有了力量。
我循着声音往前跑,前方有一丝光,一闪一烁。
不是路灯橘黄色的光,而是一团跳动的烛火,光是幽绿色的。
鬼火。
我看到鬼火旁有四道身影,三人一马。
走在最前面的,小厮打扮,带着黑色高帽,一手抓棍,一手抓锣。
他每走三步,就会敲一下铜锣。
“咚锵!”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士兵,一身白衣,腰间挎着鞘刀。
他一手提着白纸糊的灯笼,幽绿色的光,便是灯笼里照出来的。
他的另一只手,牵着拴马的缰绳,走在敲锣小厮的身后。
马背上坐着一名将军,他脚踏马镫,一身甲胄,胸口的护心铜镜,反射灯笼照出的光,变成了幽绿色的。
鬼兵!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鬼兵,也不知道活人碰上它们会怎样。
但此刻,这三个鬼兵,是我活命的唯一希望。
三个鬼兵并没有走在黄泉路上,而是路边的田里,现在正值九月底,田中棒子(玉米)刚刚收掉,地里只剩碴杆,我一不小心划伤了腿,钻心的痛。
田中土地不平坦,我一时大意被田垄绊到,趴在地上。
我早已没了力气,此
时趴下,爬不起来了。
我听到身后阿婆追来的脚步声。
“好孩子,不要跑了,阿婆要饿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三个鬼兵离着我还挺远的。
要命的是,三个鬼兵并没有看到我,他们正向另一边走去。
怎么办?
我把手撑在地上,想要尝试爬起来,可两条腿酸的要命根本使不上力气。
不过我发现,在我的手边,有一块拳头大的土块。
我想都没想,抓起土块,用最大的力气,对着鬼兵的方向投了过去。
可能是祖师爷保佑,土块“啪嗒”一声,落在鬼兵的身侧。
三个鬼兵同时扭头,向我看了过来。
阿婆在我身后,它们看到了我,也就看到了阿婆。
马上的将军用力一拉马缰,只听马匹嘶鸣一声,马头转向了我。
将军双脚用力踢马肚,又是一声嘶鸣,马迈开四腿,奔了过来。
敲锣的小厮和举灯的士兵,紧随其后,两人跑起来竟是不比马奔跑的慢。
三个鬼兵如同一阵风般,吹到了我面前。
寒冷的阴风吹拂在我的脸上,我伸手一抹眉毛,竟是结了一层白霜。
我听到身后的阿婆尖叫一声,扭头一看,她跑了。
鬼兵从
我身边跑过,马蹄就踩在我身旁,溅起的土砸在我的脸上。
它们没有理会我,径直追向阿婆。
我松了口气,鬼兵把阿婆带走,我就得救了。
阿婆跑的没鬼兵快,眼见就要被追上了。
“汪!汪!汪!”
就在这时,黑狗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拦在鬼兵面前狂吠。
一身白衣的士兵抽出腰间的刀,劈头砍下,黑狗呜咽一声,躺在地上不动了。
随后我看到黑狗身体里飘出一团影子,钻入小厮提着的灯笼里。
黑狗拦住鬼兵也就一秒的时间,阿婆却是已经跑没了踪影。
我心里狂跳,阿婆这都能够逃出生天?
鬼兵消失在阿婆逃跑的方向,我有了些力气,从田里站了起来。
“滴滴!”
我身后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回身一看,黄泉路尽头的大路就在不远处。
鬼瘴散了,鬼打墙自然也就没了。
我走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司机上下打量着我,操着正宗的安德方言问我。
“老师儿,大哄上(晚上)的,你这是凑嘛(干啥)去啦,滚沟里去了?”
我低头一看,身上全是泥,裤子被玉米杆划破好几道口子,别提多狼狈。
我跟司机说,我多付二十块钱的洗车费,别瞎打听,赶紧开车。
报了目的地,司机开了车。
我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倦意立即涌了上来,我倚着座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还没睡多久,我被冻醒了。
我搓了搓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
“师傅,你把冷气关一下。”
司机打了个哈气。
“老师儿,没开冷气啊,不信你伸手摸摸。”
我把手放出风口上,没风。
这就怪了,今天温度不算低,车里咋这么冷呢。
这时,司机又打了个哈气,他自言自语。
“怪了,今晚咋老是犯困呢?”
我刚想提醒司机注意行车安全,一抬头,看到后视镜里,有一张脸。
这张脸满是皱纹,笑眯眯的,慈祥、和蔼可亲。
我打了个冷颤,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阿婆,她就坐在我后面的座椅上。
我使劲咽了下口水,阴兵没有捉住阿婆。
怪不得我感觉冷,是阿婆身上散发的阴气,让我浑身不自在。
阿婆默不作声,我也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