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昏暗的殿里伸手不见五指,重重纱幔下,皇帝正大口喘着粗气。
“不要!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他在梦魇中,挣扎的喊出这些话,脸上已经急出了大颗的汗水。
还是那个梦,自从上梦过一回后,这个梦就跟鬼一样缠着他。他在梦中被追杀了无数次,唯一不变的就是永琪那张狰狞面目。
嬿婉在一旁轻声呼唤着。
“皇上?皇上您快醒醒!皇上……”
皇帝骤然惊醒,瞪大了眼睛猛地坐起。他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皇上,你方才是不是梦魇了?要不要寻太医来给您瞧瞧?”嬿婉拿出帕子,细心的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皇帝还未缓过神来,接过她的帕子自顾自的擦起来。
嬿婉见状扭头喊了一声。
“春婵?进忠?”
二人本就在殿里候着,听到声响点燃了蜡烛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皇上有些梦魇了,点些安神香吧,再去倒杯水来。”
“嗻。”
“是。”
两人点燃了床头的蜡烛,便照着嬿婉的吩咐去做。
见皇帝缓得差不多了,嬿婉才安慰道:“皇上莫慌,梦都是反的,许是白日里累着了,要不明日去寻太医来给您把把脉?”
心病可不是光把脉就能解决的事。
皇帝叹息着,接过进忠递上的水喝了以后,而后挥手将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才握着嬿婉的手缓缓道。
“朕梦到有人想杀朕,那夜走水之后,朕便一直心神不宁,皇贵妃,你说那夜的火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的?就是要朕的命,就是要夺朕的这把龙椅……”
他喃喃说着,既像是在说给嬿婉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皇上多虑了,您宽仁治下,是一代明君,大家崇敬您都来不及呢……况且您不是已经让富察傅恒大人去查了么?别的不说,傅恒大人的本事,您还不信么? 许是吓到了,臣妾这些日子研究些安神的药膳给您尝尝?”
听着她的劝,皇帝依旧是不安心。
“不一样,你没有坐在这把龙椅上你不懂,朕是看着朕的皇阿玛如何从他的兄弟中厮杀出来的,从古至今兄弟阋墙,父子相残的事还少吗?”
他垂首说着,看着寝衣上的五爪金龙,心中思绪繁杂。
“那皇上是在怀疑?”
嬿婉脸上浮现着几分困意,还是强撑着问道。
“不说这些,你素来与永琪交好,你觉得永琪是何人?”
“永琪?他天资聪颖,与孩子们兄友弟恭,对皇上更是孝顺,永琪是臣妾见过的除皇上以外,最没有瑕疵的人,珂里叶特氏真是命好,得了这么个好儿子,若是永琰日后能学得永琪五分,臣妾都心满意足了。”
提到永琪,嬿婉装出一份艳羡的样子。
永琪拿这次护主之功来换海兰回京的事已经在后宫嫔妃里头传遍了。
皇帝听了这些,心中更是复杂。
不论是前朝大臣,还是后宫嫔妃都对永琪赞口不绝。他们都觉得他是最合适继承大统的人选,可他还在这个位置上,轮不到别人越俎代庖,“帮”他选出这个太子人选。
见皇帝的脸色不大对劲,嬿婉小声说道。
“皇上?可是臣妾哪里说得不对?”
皇帝摇摇头:“无妨,永琪……确实是个好孩子,他的腿伤的厉害,朕去秋狝后,就劳烦你好生照料他了。”
说完,他便躺下了,虽是躺下,却一直看着昏暗的帐顶。
“不过是些小事罢了,看病有太医,伺候有下人,臣妾也只不过是说说话罢了,不费什么心神的……”
见他这副样子,嬿婉索性将刚点好的烛火熄灭,又低声安慰道:“皇上别为那些事烦心了,都是子虚乌有之事,不管如何,臣妾和后宫的姐妹们都陪着您呢……”
“也就你肯在朕身上费心了,她们要么就是对朕爱搭不理避之不及的模样,要么就是太过讨好……”
作为皇帝,后宫嫔妃那些心思,他都清楚。
等嬿婉躺下后,他一手揽过她,颇有些惆怅的说着。
嬿婉笑而不语。
后宫大大小小几十位嫔妃,多数是迫不得已进宫来的。若不是为身后的家族求一分荣耀,为自己求一条出路,且不说皇帝已经五十有余,能有几个女子愿意将自己一辈子都拘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他还是太贪心了,想要人又想要爱。
可人非草木,岂能强求。
夏日的月光照进殿里,可在重重纱幔下,皇帝却看不清她的脸。
听见她没有说话,皇帝问道:“皇贵妃,你怎么不说了?”
“臣妾是在想该如何回答皇上,一来臣妾是心甘情愿的追随皇上,二来臣妾与后宫姐妹们朝夕相处也能理解她们的难处,这话也太为难臣妾了……”
她与后宫嫔妃的关系好他是知道的。
自从她把持后宫之后,宫中风气十分和睦,不论是出身高贵亦或是出身一般的妃嫔都没有出现被排挤打压的情况。
确实比如懿掌管后宫时让他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