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
今日便用她的命赌一把,将这张毫无公道可言,随意戕害人命的黑网撕开。
先从户部侍郎的千金董嘉柔开始……
她的声音很淡,像春日料峭的寒风。
轻飘飘拂过人面时,带出穿透皮肉的凛意。
肖辞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语气并无不同,依旧冷冰冰地开口:“说吧。”
颜衿点头。
正想开口的时候,忽而想起了什么。
掩唇轻咳了几声后,眉头微蹙地解释着这件事的始末。
她越是冷静,董嘉柔一行人就越恐慌。
“被救的小孩已经离开。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去调查。”
她小心翼翼地将腰间挂着的长鞭解了下来,向前递去。
“还有这根长鞭,是董大小姐的私物。她本想用此来教训我。”
说着说着,颜衿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像在害怕,又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至于董大小姐说是我推的她,那就更加没有可能了。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看见他们害怕都来不及。况且我身上还有伤,怎么能将人推出去呢?”
“对了,我身上的伤是车夫打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一一查证。”
她抬头,看向肖辞,目光殷切,泪花闪烁。
此时她的脸色已苍白如雪,但一双眼眸却变得更加清澈,更加明亮。
似乎带着看透一切的清醒,灼灼落在视线所及之处。
“鉴于权贵在场,大人也别为难这些老百姓指证,他们得罪不起。”
此话就差把董嘉柔仗势欺人的一面摆在明面上了。
但众人都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
她这是在替他们撇清关系。
将来若是董家追究,也追究不到他们头上。
她又道:“我一人指证就行,还望大人能给我一个公道。”
这番话说完,颜衿脸色变得愈加苍白,低头掩唇咳了起来,动作虚浮无力。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人群里传来了窃窃私语。
“———这位姑娘还真是可怜,刚刚可是吐了好几次血。”
“———救了人还被这样对待,下一次谁还敢救?”
“———嘘,小声些,你不要命啦!”
他们这些老百姓虽然不敢当众指证,但是小声地说几句无关指证的闲话还是敢的。
肖辞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众人的议论。
只微微颔首,面色如常地伸手接过长鞭。
一旁的徐小满听得讶然,又垂眸看了几眼面前跪着的黑衣女子。
弱柳扶风的身躯随着咳声轻颤,大为心疼。
忍不住小步跑到肖辞身边,低声喃喃:“哥,你不要这么凶,会把人家小姑娘吓到的。”
肖辞侧头,挑眉看向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徐小满愣了愣,慢慢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心虚地别开了脸,小步小步地往旁边挪去。
此时肖辞冷声喊停了他:“你倒是怜香惜玉。”
“这么有空的话,赶紧带几个人前去调查,查清她所言是否属实。”
徐小满脚步一顿,随即匆匆带了几个锦衣卫离开。
早在一旁将帕子捏得发皱的董嘉柔哪怕是想拦也没有拦的理由,只能干笑着开口。
“没想到迫不及待要与我划清界限的肖指挥使也会为色所迷,这番行径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肖辞一怔。
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身前翘首以盼的黑衣女子。
虽说此人长得确实挺美,清清秀秀。
但美则美矣,却与盛京随处可见的千金小姐并无不同。
在他眼中,她们都是一个样。
柔弱又固步自封,遇事只会娇嗲地流几滴眼泪,毫无建树可言。
死守内宅一辈子,唯唯诺诺过一生,实在是寡淡又无趣得很。
他会被盛京这种娇弱、寡淡、无趣甚至连把小刀也提不起的的女子所迷?
根本不会。
他冷道:“董小姐是怕我查到什么吗?”
董嘉柔见肖辞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噎了一噎,面露不悦。
“刚刚肖指挥使口口声声说一面之词当不得真。不过才听了这个贱民的几句闲言碎语,就立马派了自己心腹调查。”
她抬头,笑得阴阳怪气,对身旁的周挺说:“周大人,你说这不是为色所迷,还能是什么?”
周挺一听,面色大变,抱着两边都不得罪的想法,讪讪一笑道。
“锦衣卫办案最讲究证据。肖指挥使此举无非是取证而已,董大小姐不用过分担心,清者自清。”
这番话并没有让董嘉柔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惴惴不安。
从方才的情形来看,肖辞并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男人。
要是被他查到什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了想,只能祸水东引:“这个贱民说是我推的她,何人能作证?我看她与黑衣人本就是一伙。”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肖辞没再多言,只淡声吩咐,“将人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