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血迹被擦干净,花楹瞧着面前眉头微蹙的女子,语气十分担忧。
“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子?”
颜衿仿佛一点也没在意,淡淡地回:“只是小伤而已,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不用担心。”
外伤尚不足以放在心上,最严重的其实是两掌下的内伤。
但她没说出来。
只因当日走得急,并没有带治疗内伤的药,因此得赶紧上岸,寻药煎服才行。
除此之外,这一个月内再也不能轻易动用内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怎么可能是小伤,我瞧着都快能要了姑娘的命!”
说到这里,花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捂着嘴巴,嘟囔了几声:“呸呸呸,我这乌鸦嘴说的什么话。”
“放心,死不了。”颜衿冲她挤出一个笑,把手中攥紧的药瓶子递到花楹手中,“将药粉撒到伤处。”
花楹连忙放下手里头的帕子,接了过来,轻手轻脚地将药粉一点一点地撒下。
上药的过程无疑是最痛苦的,更何况还是数不清的皮开肉绽。
为了不让花楹过于担心,颜衿只能咬紧自己手臂,愣是不发出一句呻吟。
她能感觉到对方握着药瓶的手在颤抖,就连声音也在颤抖。
“姑娘身上这么多道口子,而且还这么深,这刀痕好了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若是留疤了可怎么办?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
她抽泣:“还有腿上的伤,深可见骨,以后会不会影响姑娘出行?”
“没事的。”颜衿宽慰她,“不就是疤吗?待伤口愈合,涂些去腐生肌膏就好了。”
她披上外衣,语气淡漠:“更何况我又没想过要嫁人。就算是瘸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花楹愣了愣:“姑娘说的什么糊涂话,像你这般好看又心善的,上天肯定不会如此待你。依我看,姑娘别说是嫁富家公子了,哪怕是嫁高门子弟也是绰绰有余。”
“过来,我看看你是不是脑子被烧坏了。”颜衿不由分说地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眉眼噙上一抹难以捕捉的浅笑,“不是很严重,还有得救。”
“姑娘!”花楹别开了脸,“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颜衿伸手制止了她的话语,收回了调侃的心思,看向花楹,严肃地开口。
“天快亮了,得赶紧把他们处理了,要是被官府查到……花楹,你怕吗?”
花楹没多说什么,点头:“姑娘伤重,不易多动。要怎么做,吩咐我就行。”
颜衿的语气平淡,目光里却藏着难以释怀的恨意:“你去把船尾的小船解了,然后再把船上的火油倒了。”
想当初,崔嬷嬷就是想用火油毁尸灭迹,却没曾想这竟然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想到这里,她唇角扯起一抹不达皮肉的笑意,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颜衿看向窗外,一手拢紧了外衣,站得笔直:“我要把这条船烧了,让它石沉大海,查无可查。”
待花楹退出后,颜衿挪着伤腿,收拾着包袱。
软剑就躺在桌上,在灯火的昏照下,泛着冷色的血,无端瘆人。
她定了定神,随即坐到桌边,慢悠悠地擦拭着其上沾染的污血。
待其干净得不藏一丝污垢后,将它卷了起来,叠放在木匣子里。
又将桌上的银票和干粮一并带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颜衿和花楹坐在漂浮的小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升起的熊熊烈焰。
扑腾的火舌将船上的一切物什烧个精光,甚至连一点灰烬也没留下。
即将旭日东升的黎明里,火渐渐灭了下来。
花楹看向完全辨不清方向的海面,疑惑地问:“姑娘,我们如今是要去往何方?”
颜衿轻咳了一声,解开包袱,摸索出近日翻看的舆图,又掏出指南针。
仔仔细细研究了好一会,伸手朝北面的方向指去:“往这个方向走,我们去盛京。”
盛京,是天子脚下最繁华的地方,是藏污纳垢最多的地方,也是复仇开始的好地方。
“赵姨娘……”颜衿看向霞光万丈的远方,喃喃地道,“你最好是留着命在盛京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