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挺着一张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脸,脸色难看得好像刚从咸菜坛子里出来,双手环胸站着,他的腿边是正在埋头啃着糖葫芦的漂亮男孩,而他们的对面,则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翩翩公子。
左君白虽然第一次见这对父子,但月凌云和凌波生的有几分相似,猜到这点,月青峦的身份就不难猜了。
“岳……”他很谦逊地低头拱手,一句话说个开头就被打断。
“谁是你岳父!”月青峦险些跳了起来,“不要乱叫!”
“……月先生,晚生有礼了。”左君白一脸坦荡,仿佛在说“我没这么叫是你自己想多了”,月青峦顿时暗暗埋怨了祖先,姓什么不好姓个这么容易混淆的……
“哼。”输人也不能输阵,月青峦偏过头冷哼出声,脚却在下面踢了踢一脸懵懂样的月凌云,小男孩收回舔糖葫芦的舌头,抬起头一脸天真地朝左君白笑了笑。
“大哥哥,我爹的意思是,要想娶我姐得他同意才行。”
“晚生也有此意。”左君白继续笑得一脸谦逊,“不知岳……月先生需要晚生如何?”
这家伙刚才是不是又想叫岳父了?
月青峦脸色铁青,看左君白这般轻松惬意的模样顿时更不爽了。
“堂堂丞相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看上我女儿什么了?”
“月先生说笑了,丞相是我爹,君白并无功名在身,所求的姑娘自然是心意相通,令嫒很好,君白看她哪里都很好,旁的女人谁也比不上,难道先生以为不是?”这位未来岳父看起来很年轻,内在却好像比模样更年轻了几岁,不知道娘为什么说他深不可测……
“我……”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女儿哪里不好,而且在他心中女儿确实很好,虽然敏敏是第一,但凌波和敏敏并列的!
“我女儿当然很好!”他想了想,扯着嗓子吼道,“我又凭什么把我女儿交给你这个一无功名二没本事挣钱的公子哥儿?”
很好就是这样月青峦!你说得太好了!
月青峦在心里暗自给自己鼓起掌,腿边的月凌波云几乎一听语气就猜到自家老爹又在自鸣得意了,忍不住晃了晃小脑袋。
爹吵起架来还是太弱了。
“素闻月先生常年不在家中,不知先生平日都在做什么营生?”左君白这句话半是戏谑,一半倒是真的好奇。
这未来岳父平日在外到底在做什么?
“我……”我上天屠龙下山屠熊,不服吗!
月青峦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自己在外都在干嘛,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是靠老婆在养的,顿时又觉得委屈了。
看吧——月凌云低叹出声,爹还不如在家等左君白上门再作为难呢,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上赶着给左君白送弱点来了。
“一码归一码,”月青峦似乎总算想什么,“我夫人又不嫌弃我不能挣钱,你想娶我女儿,不能挣钱怎么行,我女儿可是很会花钱的……”
这话他可没瞎说,凌波自小就想着存钱,而且受敏敏影响喜欢收集一些名贵的珠宝首饰,这爱好着实费钱。
“这点小婿自是知道的。”左君白一脸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其实小婿不才,丹青之术略有小成,所做之画拿去卖了,也可给凌波添几样首饰。”
这句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里顿时有人不淡定了。
“月老爷!快!快把女儿嫁给他!”
“月青峦!这可是金龟婿啊!”
“月夫人快来,你家老爷发疯要赶走金龟婿啦!”
人群骚乱起来,有人是真的想求左君白出来卖画,有的人纯粹是看热闹,总之众人都开始起哄了,月青峦脸色铁青地站着,月凌波站在人群外一脸无语,唯有人群中的月凌云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眯起眼瞧着左君白。
只有他注意到……刚才这人已经以“小婿”自称了吗?
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淡色的丝绸罗裙,正踩着一个软梯顺着墙艰难地攀爬着,墙角下传来丫鬟怯怯的声音,那少女一声不吭,直到终于爬到墙顶才跨坐在墙上,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颇有些不耐烦地冲下面挥了挥手。
“快点就行了,我去会会那个姓韩的,你看好湛嫣然那蠢妞。”
湛嫣然?没记错的话是隔壁国子祭酒湛大人的长女吧?虽然从没见过,但他听说这位小姐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何以是“蠢妞”?
原本懒洋洋躺在树上的人忍不住坐正身子,略微探出头去,只看到墙头那位少女又很小心地把软梯伸到外面,熟练地伸手拽了拽检查力道,抬脚正要跨下去,墙角根处又传来另一道怯怯的声音。
“凌波,你不要去了,我不会去见韩公子的,也已经训过燕儿了,她知道错了。”
闻言,坐在墙头的人蓦地转过身来,既不出去也不下去,就这么低头对着那说话的女子数落起来。
“表姐,你圣贤书读多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吧。虽说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那也要看是什么错,你这丫鬟卖身契还在你手里,心却已经去向着那姓韩的了,这次只是勾结男人来欺骗你,那下次可就直接能爬上你丈夫的床了。”
噗……虽然说得有点粗俗,倒也不乏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