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宫听到宣旨觐见时,李诵的恐惧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随后便迅速冷静了下来。
作为一个经历了几十年宫内外争斗与战斗场面的太子,他知道,如果自己父皇真想杀自己,那现在外面来的就不是宣旨太监而是张兴佐了。
看来自己的父皇另有打算,至于是什么打算,那就不得而知了。
进了南薰殿,李诵立刻听到了德宗问罪的声音,那声音听来很是轻松,轻松中带着沉稳有力,刚才外面的战斗不可谓不激烈,连他在东宫都听到了,然而作为叛军猎杀目标的德宗,居然可以这么沉稳,仿佛外面的尸山血海并不存在,跟李诵说话的声音都是像问责一件小事一般。
德宗的劈头一问,让李诵也有点意外,他本来打算佯装无辜的问询德宗安危,但谁知自己父皇上来便是一句问罪的话,让他准备好的说辞都一时说不出来了。
“回禀父皇,儿臣不知!”李诵虽然知道躲无可躲,但把宋哲推出来就是为了失败了推脱责任,因此硬着头皮不承认。
既然咬死口认定自己无辜,那做戏就要做足,哪怕自己父皇知道自己并不无辜!
因此,李诵立刻装作关心道:“父皇,叛军作乱,封锁东宫,儿臣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父皇安危,不知父皇……”
“哈哈哈哈……”德宗见状,直接笑了出来,望着李诵那热情恳切的眼神,他几乎都要感动了。
“皇儿,朕一直以来对你都很满意,你文武双全、有胆有识,而且心胸宽广,但是今天,朕对你很失望!”
德宗说着,已经起身朝李诵走去:“你知道为什么失望吗?”
李诵知道德宗知道真相,但他明白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德宗就不会主动戳破窗户纸,因此既然已经决定死不承认,那就必须坚持不认账,见德宗朝自己走来,佯装无辜道:“儿臣不知……”
“大丈夫做事,要敢作敢当,有野心是好事,但失败了就要认,何况,朕又没说要治你的罪,你怕什么?”德宗望着李诵道。
李诵一瞬间在心底几乎想要承认了,但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决定继续死不承认,于是拜道:“儿臣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父皇,不敢有一丝僭越!”
德宗见状,长叹一声,转身负手道:“这么说,一切都是朕的好孙儿的算计?”
“回禀父皇,儿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父皇明察!”
平心而论,德宗本来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的,但今天他的表现确实让他失望了,为了自保,已经把宋哲和李纯都卖了。
又是一声长叹过后,过了好一会儿,德宗才过来扶起李诵,两眼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儿子道:“今夜之事,是不是你的谋划,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跟朕说什么,”
“父皇……”
“你应该也明白,朕并不打算杀你,甚至治你的罪,否则也不会派人宣你过来,”
德宗说着,缓缓说道:“宣你过来,是为了让你为朕办一件事,办完以后,今日之事,朕权当未发生过,而你,依旧是朕的太子。”
李诵听德宗说完,心下一喜,随即拱手道:“父皇但有所言,儿臣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你且附耳过来,”德宗说着,在倾身侧耳过来的李诵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随后便问道:“你可有信心做好?”
李诵被这两句话震撼到了,哪怕外面的尸山血海、哪怕德宗问罪的话,都不如这两句话给他的震动大。
一瞬间恍惚过后,听到德宗的问话,心中暗叹一声,随后缓缓拱手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陛下,郡王到了,”霍仙鸣进殿轻声说道。
“宣!”德宗说完,转而对李诵道:“你且回东宫吧,朕方才所言之事,年前能做好么?”
“儿臣五日内定让父皇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李诵再次拱手。
德宗颔首,李诵随即告退。
出殿下台阶时,正遇到上台阶来的李纯,而李纯也是正望向李诵,一双眼睛写满了询问。
身后霍仙鸣和俱文珍都在,李诵不敢言语,而是微微颔首然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李纯见状,立刻心中大定。
在手下人带着火油冲进兴庆宫时,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后来,他并没有见到熊熊大火燃起,便知道事情已败,便立刻返回王府,他前脚刚到王府,德宗宣他觐见的旨意便到了,他又立刻折返。
和李诵所想的一样,他也认为,如果真想杀自己,德宗一定是派高宁或者张兴佐上门抓他了,因此他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慌,在得到自己父王肯定的眼神和颔首后,更是彻底放下心来,跟着霍仙鸣进了殿。
“皇爷爷……”李纯甫一进殿,便要开口关心一下德宗,谁知被德宗立刻打断!
“孙儿,朕对你的父王很失望!”
“都是孙儿没有辅佐好父王……”
“呵呵,是啊,没有你的辅佐,真的好大儿还真不敢弑君!”德宗大笑起来。
“皇爷爷,天策军犯上作乱,孙儿委实不知,孙儿也非常担心……”
“行了,”德宗制止了李纯假惺惺的言语,缓步走到李纯身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