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十一月下旬的长安,天气凉爽,但傍晚的街道上行人却已经寥寥无几。
只因朝廷实施了更加严格的宵禁令,不仅宵禁时间提前,而且处罚力度加大,这使得百姓们不得不提前赶回家,然后坐等宵禁的到来。
提出更加严格宵禁制度的,是京兆府少尹王叔文,然后由令狐楚递交临时内阁批准后,再由诸大臣廷议通过的。
王叔文的理由也很简单,如今德宗还在昏迷,京城近来人口膨胀,治安难度增大,长安城只有三万驻军,为防生乱,所以应该采取更严格的宵禁制度。
虽然建议是王叔文提的,但授意的却是广陵王李纯。
在霍子玉刚离开时,马瑞增麾下部分将士摄于霍子玉的威严警告,还能约束自己,但随着霍子玉的离开日久,这些人再次跟太子党搅合在了一起。
他们都心存侥幸,那就是一旦皇帝驾崩,太子李诵便能立刻上位,他们也就成了从龙之臣,从此便能青云直上了!
这一天早上,广陵王李纯急匆匆地赶到了东宫,名为每早例行问安,其实是找太子汇报。
李纯带来的消息相当炸裂,他已经与韦皋达成了协议,年关将近,韦皋将以给德宗上表之机,奏请德宗退位,届时其他大臣再一起奏请,然后等奏请太子登基的大臣占据了多数时,大势已成,霍子玉又不在,到时候任谁也改变不了局面!
李诵思索了很久,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只有韦皋一人,势力单薄,而且韦皋前几年因为牵连拐卖案,在朝中风评很是一般,这时候只是把他推出来,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李纯听完自己父亲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于是追问道:“那要是再加上淮西、荆南还有振武呢?”
李诵闻言一怔,立刻问道:“吴少诚和吴长硕?振武的范希朝?”
“是的父王,吴少诚和吴长硕的密使,上个月就来长安了,前几天刚又加大了筹码!”李纯微笑着低声道。
“呵呵,那他们想要什么?”李诵知道,淮西吴少诚、吴少阳那两兄弟绝不会轻易出手帮人的,还有吴长硕那家伙,精明的很,这次绝对会狮子大开口。
李纯笑道:“父王,他们只想要跟我们交易火器,尤其是手雷和火炮。”
“呵呵,想的倒美啊,火炮都想要!那可是我大唐最大的机密!”李诵虽然急于登位,但他并不傻,如果真将火炮和手雷卖给淮西、荆南了,以他们的实力,未来造起反来,他可压不住!
“好的,那儿臣稍候再跟他们交涉一下,”李纯拱手躬身道。
“对了,范希朝是怎么回事?”李诵奇怪道:“我记得他好像一向不喜欢结党或者奏表言事的。”
“父王还记得裴延龄不?”李纯问道。
“自然记得,前几年被子玉和陛下赶到振武……”李诵说着,忽然看着李纯问道:“他们俩搅合到一起了?”
“嘿嘿,父王,那范希朝早年能做节度使,正是裴延龄率先支持的,”李纯笑着说道:“陛下先前将他贬到振武,儿臣就知道他还是不想逼死裴延龄的。”
“贬他到振武,可能也少不了考虑裴绪的因素,”李诵说道:“不过既然裴延龄在,那范希朝会支持我们也不足为奇了。”
“是呀,范希朝脑袋比较简单,不擅权谋,稍微煽动下,他就站出来了,”李纯道:“裴延龄来信说,他只是简述了下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范希朝就立刻写奏疏了。”
“哈哈哈,好,”李诵点头道:“有范希朝在,那些廷臣就没什么非议的了。”
“那儿臣先行告退,去跟淮西再谈谈,”李纯说着便要拱手告别。
李诵忽然问道:“对了,那个仇士良刚才跑来说俱文珍这两天有些怪异,稍等你回去调查一下。”
李纯闻言,心下一怔,表面不露声色,立刻退下了。
出得太极宫,李纯上了宫辇,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仇士良是自己的贴身跟班,也是自己安排他进兴庆宫盯着虎团张兴佐和其他人的,他有事怎么没先通报自己,却先跑来父亲这边了?
听自己父亲那意思,只是俱文珍有些异常,多半跟张贵妃以及李吉甫派张秉全去河北支援自己妹夫有关,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这个仇士良,这是有了二心了呀!
李纯是聪明的人,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各种原由。
自己皇爷爷一旦退位,霍仙鸣自然也要让权;俱文珍虽然口头上说为自己效力,但是自从李吉甫将张秉全派去河北后,他就觉得贵妃党还有希望,对自己派系也三心二意起来了,所以未来一旦自己父王登基,那俱文珍必然要滚蛋,大内总管的位置就此空出来了!
呵呵,自己父王可还没登基呢,他仇士良就急着抱自己父亲大腿!
可恨呐!自己手下人,怎么能出这种事?!
“来人,告诉仇士良,下午申时一刻到郡王府来!”李纯尽量放平声音命令道。
时间过得很快,未时下三刻,仇士良就已经来到了郡王府外,到了申时一刻,李纯也没放他进来,而是说自己有要务处理,仇士良无奈,只得继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