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默了半晌,缓缓起身,背着手走出了寝宫。
刘公公见状忙把参汤放下,赶着脚步跟了上去。
皇宫,大牢。
关了三个月,余南卿还是那个模样。
只是相比之前,神情更加颓废,牢中送来的饭菜他也不吃,下巴已经长出了胡渣,身上还是当初抓他时的那件云锦蟒袍。
他依旧是窝在角落里,手脚拷着锁链,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再次见到余南卿,元和帝没了当日的怒气,神情反而十分平静。
不仅平静,他还让狱卒把牢门打开。
元和帝走进牢房,看了一眼四周的陈设,关押皇室的牢房,要比普通牢房干净一些。
牢中有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的是一层薄薄的被单。
牢里阴气重,初冬未到,元和帝在这里站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感觉到脚踝一片寒凉。
他看了余南卿好一会儿,忽地坐到了木板床上,身上的龙袍与座下的木板床极为不搭,开口感慨:“三皇弟,你别怪朕,朕是皇帝,有些事情,朕不得不为。”
余南卿靠在角落里,双眼无神,元和帝在说什么,他一点都不在意。
元和帝见他没反应,终究还是把话题引到苏挽烟身上:“东海的使臣已经回去了,苏挽烟没有找到,朕也尽力了。”
这一层他没说话,颁布笑辰生的海捕令的同时,他就派人去找苏挽烟的下落,但哪里都没找到。
余南卿说是东海的人将苏挽烟抓走了,虽然他不信,却还是让人盘查了一番,最终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
不然,东海的使臣也不会这么顺利就离开大晋。
余南卿眸眼微动,却又在瞬间恢复无神。
元和帝张了张嘴,半晌又合上,沉默了一番,还是道:“你曾说,苏挽烟是东海的人掠走的,朕并非不信,只是朕也需要去查明,如今,东海已向大晋正式下达战书,三皇弟……”
他看向余南卿:“与东海的战役,只有你能前往迎战。”
余南卿依旧眸无生志,没有说话。
元和帝好似也不一定要他回应,自顾自道:“一来,你可以自己去寻苏挽烟,二来,你与东海之间,不是还有恩怨未解?”
他要引诱余南卿去迎战东海,只能拿苏挽烟做借口。
元和帝虽然不了解余南卿,但他直觉,余南卿不会拒绝出战东海。
然而,说完这些,元和帝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余南卿回话。
他不由微拧起眉,耐心开始逐渐消失:“你是亲王,也是万民表率,护大晋江山是你职责所在,三皇弟,朕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即便他不应,他派人送,也要把他送到翁城。
“呵。”余南卿忽地哼出一声轻笑,低垂着眸,终于有了反应,一开口便是自己的要求:“吕策忠乃本王左膀右臂,皇上若将他无罪释放,本王倒可以思量一番。”
元和帝眉头微动,吕策忠被关在大牢四年之久,要审的要问的,都已经查了许多遍,牢中的刑罚也未曾少过,却依旧没伤到他分毫。
元和帝没想到余南卿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吕策忠。
无疑,余南卿是要把吕策忠救出去。
余南卿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完那话便再无其他,元和帝思忖了片刻,点头答应:“可以,便依你。”
来去,当年的事现在再也找不出什么证据,翻不出什么风浪。
“驸马司旸,本王也需要他。”
“……”驸马?
元和帝思量,这一层,也不是不可以。
他虽迁怒司旸,但司旸除了是长公主的驸马,也是有军功在身的功臣,领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不然当年父皇就不会把听宜许配给他。
只是,司旸如今也被他关进了大牢,还不知情况如何。
拂去脑中所想,应声:“朕可以答应你。”
“司旸所需之人,便是本王所需之人。”余南卿又沉缓的吐出一句。
元和帝眉头拧了下来,这什么意思?
司旸还要带什么人?
他又如何得知司旸所需是谁?
余南卿的话,又将他思绪拉到长公主之死身上,难道余南卿跟司旸,早就串通一气,谋害听宜?
余南卿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元和帝的回答。
最终,元和帝还是暗吸口气:“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罢。”
“龙骑军。”余南卿脑袋轻靠在角落的墙上,声音淡淡:“本王只要龙骑军。”
当年三十万龙骑大军,回朝只剩十万,每每想到这,余南卿心中便存着一股隐怒,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二十万将士的冤魂,他要领着他们亲自去讨回来。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元和帝心口咯噔一下,对余南卿方才的话莫名排斥。
龙骑军。
就是因为龙骑军,他这么多年才一直郁郁寡欢。
龙骑军就像是父皇留给他的遗产,一个连他都没有资格收回的特权。
不,不对。
若非他有先见之明,最后连这帝位,都不会落到他身上,余南景……才是父皇的心头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