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输的一方不服, 那么赢的那一方便要为自己的行动付出代价, 这只在不讲理的巫师身上常见。
胡成仙伸手抚上白凤的脸颊, 面具冰凉,青铜厚重,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两侧脸颊上绘有狰狞饕餮的图腾,对于血祭巫师来说, 这表示饕餮是她最喜欢施展血祭的灵兽。
竟然是饕餮, 这么一个清瘦的女孩, 却有极大的胃口, 当然这个胃口未必是对吃。
“你面具太丑,我并不想要。”
白凤话语一滞, 呵呵,胜利者说什么都不过是耀武扬威。
“谁给你做的面具?巫咸还是巫丑?”
白凤一时间心里转了好几道弯, 然而还是答道:“巫丑。”
“看着也像, 她审美有问题。”
白凤:“……”
这话真没法接了。
“巫师的面具至少要养一百年,你是大荒十大巫师之一, 而这个面具也就两百年的时间,所以,大荒到底怎么了?”
白凤此时很想把面具送给她, 首先面具不是她主动要的, 是巫丑硬给她戴上的, 鉴于她斗术输给了巫丑, 所以她也认了, 好歹巫丑画图腾一绝,戴上它平白增加自己不少巫力。
其次,胡鸿珠你能不要闲话家常似的站在我面前说这么重大的机密吗?
能不能告诉你先不提,单说我们现在可是受着一样的苦楚呢,我有多疼,你就有多疼,你就毫无抵御地接受?
她用最大的冷漠盯着胡鸿珠。胡鸿珠却扑哧一声笑了:“你们的面具最大的作用就是掩饰你们的表情。”
白凤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神魂有毛病,而且有病程度不弱于自己,当下便感觉好像见到了同类,原本想着把对方变成一只能抱在怀里的狐狸,现在却像把对方变成一个能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想过跟灵□□朋友。
现在主动权在胡鸿珠手里,她只要停止献祭,那彼此便又能恢复到对敌状态,互相攻击,伤害有效。但如果维持现状……那她们也就只能面对面聊聊天了。
不知道巫首大人怎么看自己,过去自己可是英勇神武地几乎要攻进五界仙庭。
而现在,开战不到一天,就被迫站在人家大门外的栅栏边陪聊还陪痛。
当然了,她耗得起,因为胡鸿珠堪称现在人仙族的一大战力,他们人少,少一个胡鸿珠就像少一面墙,而己方,少了个自己,还有无数个英勇的战士以及具有献身精神的巫师。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方向,一把解脱墨风华的钥匙,可惜她不肯信我,这天下不是一个人的,这国破山河也不是她的错,既然不快乐,为什么要钻进那个牢笼踽踽独行?有什么事非做不可?”
白凤哼了一声,早就看出你们之间的问题,不然离间也不会成功,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还是从五界传出来的,你们对于自己和世界的看法如此不同,如何能同行?
不过她倒是与自己相像,出兵也好,打前锋也好,进仙庭逛逛也好,不过我愿意做便去做,你们那些天下大局,说到底我也不明白谋的是谁的局。
若不为自己,怎么又为别人的一句“以天下为重”的夸赞而愉悦,好像套上一层华美的兽皮便能高人一等,洋洋得意。那些标榜无求富贵无需名声的苦士,艰辛地走在荒芜之地的大慧先知,苦是苦了,若是苦中无乐,又如何觉得自己做的有意义而坚持下去,身体也好,魂魄也好,那些由内而发的愉悦难道不是自己的?
你们难道不是取悦自己的?
明明根系都是一样的,长成什么样的树全凭自己喜欢,又哪来谁比谁更高洁,更接近神。
她这样想着,便觉得胡鸿珠真是对了自己的心意,坦率又可爱,虽是敌人,可并不妨碍心中的亲近,毕竟两人之间无仇无怨。
胡成仙见她不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交浅言深,可有些人虽然陌生,却能让人一见如故,她这些话也许心虚杂乱,竟然脱口而出。
“有无退兵的可能?”胡成仙回归正题。
这话若换别人说,白凤早就嘲她三百里了,但从胡鸿珠嘴里说出来,她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忍着疼,承受着自己作的大死,把巫丑谈到的出兵理由从心里过了一遍。
过完发现自己不能说……
倒不是怕影响战斗,而是担心说了巫丑会干掉自己。
于是,她只好反问:“那你有没有可能跟我化敌为友?”
胡成仙对她的这个回答比自己刚刚说出那句废话还要惊讶,在一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别人都在拼命干掉对方,你在努力向敌人靠拢?刚打了一场就要握手言和相见欢?
但也并非不可能,抛去二人身份背景,完全可以提上一壶酒,找个山青水淡的地方谈一谈,甚至可以相对无言。
只是你虽然不伤我,却伤了我最重要的人,这怎么算?
想到这里,她竟然说出了口。
白凤便笑起来,笑的像青铜酒杯里的铃铛,清脆里带着回响。
“那便送你一份见面礼,你最重要的人正被我们巫首盯上,这会儿准备地应该差不多了,你最好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