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菌没有动。
耳边,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呼喊:
“苏伊,别让她控制你。不要听她的,不用管我们,杀了她!杀了她!!!”
“站起来苏伊,你是亚特兰蒂斯的公主,没有道理去跪她,站起来!别丢掉你的尊严和脸面,要杀就让她杀啊我不怕,你给我站起来!”
“缇丝你要是敢给她磕头,我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苏伊,不要让整个王族都成为亚特兰蒂斯的耻辱。别跪她,站起来啊!”
“走啊苏伊,别管我们,快走啊——”
这些人里,唯一没有开口的是南纳。
他沉默的看着眼前被捆在一起的人鱼公主们,惊诧和疑惑交织,迷惘、愤怒、担忧、愤恨、喜悦种种情绪将他裹挟,似乎有什么更早的东西逐渐在他脑中串联一线,汇成了那个最有可能的结果。
他喃喃:“是你吗?”
——那个曾经救我上岸的人,是你吗?
一直以来深困于他的疑惑终于解开。
她有名字,有家人。
不是什么不会说话的孤独哑女,而是亚特兰蒂斯的人鱼公主,缇丝。
缇丝。
南纳攥紧掌心中的锦盒,终于鼓起勇气喊道:“缇丝,不用顾忌我,做你自己想做的。”
所有的呼救和哀求无一不传达了一个讯息:不要为了他们的生死而放弃尊严。
他们的命是桑陌用来威胁缇丝的手段,而他们宁可死,也不愿意让桑陌用他们的命来如此羞辱缇丝。
很有意思。
在这些人的认知里,“缇丝”的尊严大于一切,乃至大于她所有亲人的性命。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白菌简直要被他们这天真烂漫的想法给逗笑了——为什么总有人觉得,尊严会比命重要?
还是好几条命。
宁可要那赔上所有人性命的几两尊严,也不愿变通的低下高贵的头颅,稍微弯一弯脊柱。
尊严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难道会比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来的重要吗?
分明活着的人,才能参与最终胜利的角逐,忍辱负重的活下去,才会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而早早死去的人,除了能在死前赢的那几分不值钱的尊严,甚至有可能连这几分尊严赢不到,哪怕死后,尸体依然会被用来羞辱自己和所在乎的人。最终只能靠着可怜兮兮的精神胜利法来麻痹自己外,一无所有。
历史只会由胜者书写。
在明显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还不懂得低头,还要一股脑的往上冲,为那不值钱的尊严,牺牲掉所有人的性命。
这不是英勇无畏有尊严的象征,而是愚人的自掘坟墓。
因为守着尊严而丢掉自己的命尚且只是愚蠢,因为至少没有祸及旁人。
可若是因为守着一个人的尊严,而丢掉一群人的命,那这个人即便能活下来,也是万死而不足惜。
不仅蠢,且蠢而不自知。
他们再也不会有重新洗牌翻盘的机会了。
此时此刻,这种大规模自己求着别人找死的,在白菌眼里,简直跟一群拿着手榴弹叫嚣着宁死不屈,我死也不会让你拿我威胁我的亲人家人,于是争着抢着要炸死自己的蠢货没什么两样。
有机会救,都不知道先救哪一个,恨不得一人一棒子当头打晕,让他们彻底消停算了。
这么着急去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什么玩枪战游戏。
光靠自爆就能带走敌人,搏一搏说不定结算时还能靠着这个人头拿一把vp,下场复活又是一个好汉。
可惜不是。
白菌真心建议他们去医院或者监狱看看那个“生命只有一次,人生没有重来”的导语。
教都教不上趟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靠死亡来为自己或同伴争取利益,那么再如何有尊严的死去,都是毫无意义。
可以死,但不能毫无用处的去死。
更不能以死,成为同伴前进路上的阻碍。
白菌心中腹诽千百遍,脸上却是一副恰到好处的犹豫不决。
没有什么非常激烈的面部表情,甚至连蹙眉都没有,眸光因为失神而空洞,却因此显得更为隐忍痛苦。
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指节下意识攥紧成拳,似乎是内心深处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不愿做出如此屈辱的举动,可看着远处受苦的亲人却又束手无策,找不到别的出路,只能被迫进行着最后的抉择。
桑陌很满意他的这种反应,却不满足于仅限如此。
“不愿意磕头吗?那……”
白菌卡着点叩首下来,桑陌的话戛然而止。
再次起身时,抬眼正对上桑陌饶有兴致打量的目光。
她唇角微勾,扬起在一个极其愉悦的弧度。
“乖,真听话。”
像是在逗弄什么小猫小狗的语气。
“我还以为你不会磕头呢。”桑陌无不遗憾的说:“那样我就有理由随机挑选一位现场的幸运观众,一点一点折磨给你看,让你放弃挣扎了。”
“不过,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诚心诚意的求我了,那我当然也该仁慈一点,换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