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北街巷。
俗话说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城北本就是京中穷人、下九流聚集的街巷。
本就拥挤的街道两边,不仅有些小商小贩摆着摊位,还有些农人拿些自己做的、种的东西来卖。
这里街巷紧挨着住宅,很是嘈杂。
“哇——哇——”
婴孩的啼哭声不断从其中一栋宅子里传出来。
妇人抱怨埋怨着,“老爷,这东躲西躲的,什么时候才能回咱们自己家呀?宝儿都不习惯,天天哭。”
被叫老爷的男人烦躁的挥手,只是他仿佛听多了这样的抱怨,也不回嘴,自己躲回后院去了。
“爹,您现在可有空?孩儿有事要问您。”
匡新年回过头,看向自己这个今年刚满十五岁的三子。
他轻叹一声,语气却温和:“仕游,什么事?”
“父亲,家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子虽然年幼,但是愿意为父亲分担。”
少年面容清秀、目光澄澈,通身清清爽爽、一股扑面而来的书卷气,却没有读书人的骄矜。
见对面的父亲没有回答,他又追问:“可是生意上的事情?我虽不如大哥、二哥懂,可父亲若需要,我马上就去学。”
匡新年欣慰地看着这个儿子,“吾儿仕游,你就乖乖读书就行。家中的事情,有我和你哥哥们操心就行了。”
“你那么聪明守礼,不读书可惜了。我们是没办法才经商,你不一样,你不要把心思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说着,他就要推着儿子赶紧回去休息。
“父亲,礼县的瘟疫,你是不是参与进去了?”
匡仕游硬是止住脚步,问出这一句。
他目光清明,直直看着匡新年的眼睛,让匡新年避无可避。
“虽然我没参与过家中生意,但是我知道,苏家在甘州府地界的药材,一直都是我们家供应的。”
“可是苏家在礼县却用了假药,如果他们不蠢,是不会在自己身负皇命的时候,用假药坑害自己的。您说对不对?”
匡新年看儿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就知道瞒不过去了。
“是,苏家的假药,都是我们卖给他们的。所以我们现在才出来躲一躲,等风头过去了,就没事了。”
可匡仕游却没有罢休的意思。
“若当真只是售卖假药材这么简单,翻倍赔了就是,父亲又何必拖家带口躲在这种地方?”
“父亲,这是还要瞒着我吗?”
“你!”
匡新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就说,这个儿子这么聪明,如果不能读书科举入仕,真是太可惜了。
“仕游,你来,你想知道事情全貌,父亲给你说便是。”
匡新年无奈,只能拉着这个儿子进了书房,关好门。
“反正父亲和哥哥都没你聪明,你要是卯起劲儿打听,早晚也会知道。与其道听途说,不如父亲全都告诉你,正好你也给父亲拿拿主意。”
足足一个时辰,书房中匡新年的声音才停下来。
匡仕游处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父亲,你疯了,这是杀头的死罪。你怎么能这样做?”
看得出来,现在的匡新年也有些后悔,可他还是在狡辩:“可是万一成功了,回报也是丰厚的。”
“父亲!你糊涂啊,他们是官,我们是商,再大的回报于我们而言不过一些银钱,可却需要我们拿命去换,这不值当。”
匡新年摇头,“仕游,你不懂。”
他却不再说话。
匡仕游坐正身子,想着怎样才能解除当下的困局,救下父亲,救下匡家。
“父亲,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去报官自首,然后把让你做这事的人供出来,我们再散尽家财,这样或许还能保我们匡家一命。”
“那怎么行?”匡新年严词拒绝。
“父亲!钱没了我们都可以再去挣,命没了就真的没了!”匡仕游也急了,他没想到父亲这么放不下钱财。
“仕游,你到底还小,你不懂。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不能在现在功亏一篑。”
匡新年再次拒绝,“你不用再劝我,我意已决。这件事必须做成,我们现在只要听贵人吩咐,老老实实躲好就行。”
“你若还知道孝顺父亲,就乖乖听话。”
匡新年拿出杀手锏,匡仕游也没了办法。他深知父亲对他的爱护,也深知父亲的倔强。可如今父亲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是真的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
“父亲,你坚持这么做也可以,但是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我们留一条后路。”匡仕游话语软下来,转换了思路。
匡新年一听,挑眉,“我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接下来这件事,您一定要听我。为自己、为匡家留一线生机。”
匡仕游再次开口,低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正如远在京城的人不知道远在千里外的人是什么打算,而远在千里外的人们也不知道京城的人心中都有什么算计。
……
礼县反应很快,收到信的第二天一早,装着满满药草的三十辆车就向戍边军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