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温习了一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龙五悲愤的模样。
那么艰苦的岁月,连死都不怕,那会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
是不是都和龙家父子一个样呢?
听了龙五的话,春妮开始对那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龙五说,那些人都是伟大的。春妮不太清楚伟大的意思。
她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 。
辗转了半宿,还是没有一点困意。反而盼着天快一点亮了。
鸡叫三遍的时候,窗户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春妮偷偷的爬起来,看了一眼熟睡的井魁,心里涌起一阵心酸,自己要是回不来,就没有人照顾他了。
一起生活了六年,春妮觉得井魁已经和秋生,秋田没有区别了。
但愿自己能活着回来。
春妮最后看了一眼井魁,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春妮打了个寒颤,疯子破旧的棉袄刚一离开屋里,立刻被寒风打透了。
她不自觉的缩起脖子,佝偻起身体。
摸着黑去了厨房,摸了一个头天晚上剩下的饼子,揣进怀里。
然后走到灶坑门口,单膝跪地,把手伸进灶坑里,摸了一把锅底灰,抹在脸上。
脸太干净了,肯定不像个疯子。
春妮估计抹的差不多了,又使劲揉乱了头发。
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春妮没走大门,而是顺着角门溜出了井家大院。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用不了多长时间,天就会亮了。
为了不被早起的人发现,她沿着屯子边上的小道一路小跑,很快就把井家店甩在了身后 。
出了屯子没一会,东方的天空现出了晨曦。
春妮面对的太阳即将升起的东方,伫立了一会,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下去。
她不知道,早上起来,发现她不见了,井家大院和父母亲会是什么反应。
春妮一路跑,一路回忆疯子平时的样子,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姿态,动作,以便于让自己看起来更神似一些。
路线龙五给她讲解了不下十遍,春妮坚信自己不会走错。
路过村屯的时候,春妮故意放慢脚步,观察路人对自己的反应。
她发现,其实哪里的人都一样,没有人去关注一个疯子。
春妮有了信心,心脏处贴着龙五的那张银票。
她每次不经意的弯腰,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春妮对银票没有概念,在她的眼里,只有白花花的大洋才是真金白银,一张纸又怎么能当钱花。
但她信龙五。那是他视若生命的东西。
冬天天短,下午三点左右,就已经临近傍晚了。
远处现出了城门的样子,春妮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是到了。
春妮从怀里掏出从家里带来的大饼子,蹲在路边慢慢吃了 。
大饼子冻得硬邦邦的,只能一点一点的硬啃。
春妮觉得她有一点明白龙五说的话了。
好不容易把一个大饼子啃完了,春妮站起身,注视着远处的城门。
最难的就是从城门混进去!
春妮远远的看见,一群人排着队,一个个的接受着检查,有的顺利通过,而有的却被留住了。
她一直以为,城门口检查的应该是岛国的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伪军。
春妮为难了,她搞不清楚,真正的疯子会不会老实的跟在人群的后面排队。
她放慢脚步,想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
干脆冲一把算了。
疯子之所以被叫做疯子,就是不和平常人一样。
春妮决定,不排队,直接往前冲。
她故意低着头,跟在人群的后面,然后猛的推了前面的人一把,猫着腰向前面跑去。
所过之处,人们都自动躲开了,一定是嫌弃她身上的味道。
“王三!那个疯子跑过去了!”
春妮跑过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些人的手里有所谓的良民证。
听见喊声,叫王三的伪军三步两步冲过去 。
抬腿一脚,直接向春妮踹了过去。
春妮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
她立刻想起了疯子挨打的情形,立刻支起一条手臂 ,挡住半个脑袋,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发抖不用装,刚啃了一个冻饼子,现在她已经透心凉了,想不抖都不成。
她的一双眼睛躲在胳膊的缝隙处 ,偷偷往外看。
“连个疯子都打,就她娘的窝里横,有本事打……”
有人小声的一句话没嘟囔完,就被人一嗓子吓回去了。
“谁话那么多?活腻歪了说话,想死还不容易!”
人群立刻没了声音。
春妮抽冷子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猫着腰往前跑去。
王三刚准备撵上去,另一个人说:“算了吧,一个疯子,她又不是头一次来!”
春妮听了那人的话,看了一眼身上的破棉袄,心里暗想,没准是把自己当成以前的那个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