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的说,“我家里也还撑得住,不差这百十斤高粱,李婆子家,七房那边的大憨子,日子都挺难,你看这,是不是晚上一个来月,收了这季高粱再收地?”
容棠就对春草说,“一亩地按一百斤高粱补给这几家,八太爷的也不能少。”
就这长势和稀疏劲,八太爷都没敢想能收一百斤,当下说道:“实在等不得,就这样吧,我家这点,也算进酒坊投资里,那两家的不好做主,给他送过去吧。”
八太爷的事说妥就走了,就轮到了三太爷,只见三太爷拉过来大丫,让她跪下了。
容棠急忙闪一边去,他身份高,辈分小,可不能受大丫的礼。
“三太爷,你这是干什么?要折寿的。”
“棠世子,你受得。”
三太爷神情复杂,“你教大丫做酒曲,那是能传家的本事,她一个丫头片子受了这样的好处,让我们一家人都惶恐。昨晚我和他爹商量了,把大丫卖给你。”
“可别。三太爷,咱们大越律法,不能买族亲为奴,再说大丫都说婆家了,卖了身多难听。”
“不能,不能这样。”三太爷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这风险太大了,万一这丫头守不住秘密,让外头人套了秘方去,受损失的不光是世子你,还有全村。必须给她套个索子,拘住她的嘴。”
“三太爷说的,还不相信自己孙女品行了?”
三太爷还是摇头,他不敢说,他相信孙女品行,但不相信自家老婆子,甚至也不相信自己了。就在昨晚,老婆子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让大丫把做曲技术教给二河两口子,将来村里作坊散了伙,自家可以开个酒坊,反正老大会蒸酒,兄弟俩合作,不比和村里伙着做强?
三太爷可耻的发现自己动心了,提着最大的克制力,主动来要求容棠想法子困住大丫的嘴,既拘住了大丫,也拘住了自己。
容棠似也知道他们的不安,不自信,便道:“也罢,倒不用买卖身契,大丫签个用工契书吧,你要在我这边做工五年。”
时下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就能嫁人了,但到了十七岁再嫁也不算晚,倒也不算耽误。
“即使嫁了人,也不能把酒曲配方泄露出去,哪怕就是你的婆家。如果你违背诺言,我会罚你……罚你夫婿断手断脚,你爹娘也要赔一百两银子。”
这契书还挺别致,三太爷和大丫都有些惊愕。
但容棠笃定大丫不会违背,不管是夫婿安危,还是爹娘赔偿,都是她负不起的责。
签完契书,容棠明显感觉大丫是松了一口气,三太爷松口气的同时,还有点点失落。
终于,再怎么别扭,那颗心也算落定,三太爷拿着契书回家,能睡个好觉了。
送走了三太爷,大丫终于心无旁骛去做事了。
“少爷,咱们采马蓼花,大多数人都见了,怕这酒曲配方根本藏不了几年。”
容棠当然知道,但一个配方光是知道用料还是不够的,还有配比,光是那样,就够人试个百八十遍。他只要这段时间内占领市场,稳定销路就够了 。
“这配方本来就是给她的嫁妆,不过暂时不说破。”
“行吧。”
春草嘻嘻笑着,“少爷给丫头我什么嫁妆?”
容棠一笑,在纸上写下“容锦记”三个字。
春草拿起来看,“这是什么?”
“是咱们作坊的招牌,以后不论做哪种买卖,都叫容锦记。而丫头你,就是容锦记大东家。”
春草这时候并不知道,多年以后,容锦记归在她名下,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富婆。
“少爷就会哄春草吃饭香甜。”春草说罢,喊大丫一起去摘花穗子。
容棠哈哈笑着,望着春草背影,记忆中春草八月里生辰,再不到俩月,该及笄了。
“大湖婶。”
大湖婶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手,“棠世子,什么事?”
“这边女孩子及笄都怎么办?”
大湖婶嗨了一声,“穷苦人家的,还能怎么办?就和往常一样呗!重视女娃的,扯件新衣,吃点好的,不重视的,连女娃几时生辰都不记得。”
“不是还有插簪一说?”
“穷人家可插不起簪,顶多有个木簪,买得起银簪的顶了不得了。”
大湖婶一边笑一边打趣,“谁要及笄?是……春草丫头?”
大湖婶诧异,大院里统共俩女娃,大丫才十二,真要及笄的,恐怕只有春草丫头。
她不禁认真起来,“中等人家,会给女娃置办新衣,新首饰,摆两桌酒,请亲眷庆祝一下,春草什么时候及笄,我给她置席面。”
在她看来,一个丫头,撑死了就在院里摆两桌,大家伙乐呵乐呵,不值当喊了全村来吃席面。
“我怎么见上京城里的姑娘还穿一件特定的百花不落地裙子?”
“我滴娘唉!”
大湖婶咋舌,“那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才有的待遇,听说,光那一件裙子,就得好几个绣娘绣几个月,价值几十到几百两不等,咱村里可没人能做。再说,穿那裙子了,不得插金簪?”
在她认知里,金簪已经是顶顶金贵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