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玄与蓝昊天缠斗过后,回至马车边叫醒杜仲。
登上马车之际,他忽感一阵眩晕。
适才一战,他虽并未负伤,却因连日疲劳过度外加突然运功,致使一时体力不济。
杜仲驾着马车,本想问他些什么,却见他一言不发,似乎睡死过去的样子,便没刨根问底纠缠下去。
回至柏府,柏清玄还打算在书房休息一小会儿,却被仆人告知大老爷回府了。
“禀公子,大老爷申时到的京城,这次回来连家眷都带上了,怕是已在青州学堂辞了职。”
管家垂手侍立在他身侧,一脸忧虑地禀报。
柏清玄面色不虞,以往大伯回府都是单枪匹马独自行动,顶多在府上住一宿便动身返程。这次连家眷都一起带回,怕是要长住不走了。
他一面想,一面随管家来至前厅。
宽敞明亮的厅堂里,坐着大老爷和大夫人二人。
“子玦,”大老爷低沉的声音响起,“听说你最近动作不少啊?”
大夫人蹙着眉,朝他挤挤眼,似乎有话要说。
柏清玄明白她的意思,眸光转向大老爷,平静答道:“回大伯,子玦最近忙于新政,与大伯书信往来减少,是子玦的不是,子玦给您赔罪了!”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大老爷面上一怒,拍了把桌子喝道:“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前前后后做了多少大事,你以为我远在天涯不曾知晓?”
柏清玄心下一紧,解释一句:“子玦不过为了推行新政,提出几项改革举措而已,并非大伯想的那般严重。”
“这还不算严重?难道你想等柏家被人寻仇上门才算严重?”
大老爷一声怒喝,吓得大夫人浑身一颤。
柏清玄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紧,抬眸正视大老爷,义正词严道:“子玦所做之事乃为天下民生计,小小一个柏家与天下万民相比,算得什么?”
“孽障!”
大老爷猛拍一把桌子,震得茶盏倾倒,茶水洒了一地,斥责道:“你身为柏家家主,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话,你简直、简直就是个逆子,不配做柏家家主!”
大夫人见他面红耳赤,情绪激动,赶紧出言相劝:“老爷,您悠着点,您身上的病还没好全呢!”
家仆拾走翻倒的茶杯,换上一杯新茶。
“大伯,”
柏清玄忽然双膝跪地,正色道:“子玦心知自己所作所为会对柏家不利,可柏家的先祖们,哪一个不是坚持清流正义,一辈子奉行孤臣道义之人?”
闻言,大老爷面色更加铁青,骂道:“先祖们做孤臣,是以柏家利益为先,在确保家族无虞的情况下才会谏言陛下。而你呢?不分轻重缓急蛮冲乱撞,先有黄册,后有兵部贪墨案,再来一个新科举,你处处下手狠辣,丝毫不给豪门贵胄退路。你是柏家家主,做这些事情让他们如何看待柏家?”
柏清玄遭此痛骂,心内却是异常平静。
早在收到大伯来信时,他就猜到会有此一劫,因此早早做好挨骂准备。现下真来了,倒也不慌不忙、心平气和得很。
“大伯,子玦愚钝,还请大伯责罚!”
说着,他伏首叩地,深深一拜。
大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并不理会,冷声道:“道歉也没用,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你只能去祖宗祠堂罚跪,祈祷祖宗保佑家宅安宁!”
“老爷!”
大夫人看不下去,劝道:“玄儿年纪尚浅,许多事还要您指示教导。他才上任首辅一年,做事激进些也情有可原,哪个新官上任不是三把火摆下架势的?”
“你别护着他,慈母多败儿!他实在太猖狂了,所作所为已在京城引起众怒!再护着他,就是打自己的脸!”
大老爷一句话,怼得大夫人无言以对,她拿起帕子掩了掩嘴角,眉目微敛。
“一个黄册逼得豪门勋贵四处挖洞盗取库银,”
大老爷叹出一口气,接着道:“边城因贪墨案而败,五万将士惨死北境,你害了多少人难道不自知么?”
柏清玄眼睫微动,抬首回答:“子玦对不起边城将士们,可子玦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
大老爷瞪大眼睛,怒视他道:“你怎会变成这副冥顽不灵的鬼样子?昔日京城神童、信朝名士柏清玄哪里去了?”
“大伯,”
柏清玄眸底闪过一丝伤悲,低声道:“子玦从未改变,变的是你们对子玦的看法。信朝立国二百年,天下积弊久矣。子玦提出新政,上不负天恩,下有益百姓,现下不过伤到几个豪门勋贵而已,算得什么?身为人臣,受天家庇佑,理该为陛下分忧,为黎民百姓除患,子玦实在不知自己哪里有错!”
大老爷闻言面上一沉,压低声音道:“有天家庇佑就可以胆大妄为了么?子玦,君臣之间信任就如镜花水月,稍有风吹便会碎为泡影。旁人想害柏家,想除掉你,有一万种办法,你防不胜防啊!”
大夫人听完这话,也忍不住插上一句:“玄儿,你大伯说的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咱做事不能太绝,否则就是堵死自己所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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