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咳嗽声，林逍抬头看去，是个两鬓微霜却已经略显老态的老人，大概是伤势太重，此时还在咳血。
身穿白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林逍走到对方跟前，将一枚丹药递了过去：“品阶不高，但聊胜于无。”
那人微微抬起头，那双浑
浊的老眼已经翻白，已经瞎了。
但还是连连点头：“多谢小兄弟，多谢。”
林逍坐在其旁边，仰起头：“哪里值得这句谢谢？我们不都是生死之交了？说不定下次咱俩谁都看不到各自了，当然，还是不希望在下边想见。”
老瞎子会心一笑，有了丹药的灵气，他略微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听嗓音，小兄弟极有可能是喜欢年轻皮囊的世外高人，至于是天之骄子的可能性，也有，但不大。”
这个时候林逍才发现此人是位身穿道袍的老道士，自嘲道：“我呢，自认为年纪不小啦，但和各位前辈相比，还只是个年轻人。三十有六。”
“真年轻啊。”老瞎子有些感慨：“老头子时日无多了，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满足年少时期的那点憧憬。”
“说起来，小兄弟应该不信，咱们玉神山上可并不都是天之骄子啊。就比如我，卡在这圣灵境的关卡五百年，清修了整整三百来年，结果不也没能往前走出一步？”
老瞎子干咳几声，把手心的血随手抹在墙上：“到底还是天赋不佳，小兄弟，老头子不怕死，也觉得死得其所。但你还年轻，可千万千万，不要死了呀。”
坐在旁边的林逍哑然失笑：“明白。”
老瞎子自嘲一笑：“本事不大，来的时候倒是心比天高。总觉得能多杀一点，结果打起来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拼着这门失去势力眼睛的天道之眼，才勉强活命。”
“就凭我这个状态，估摸着下次打起来，就是十有八。九陨落的下场。”
林逍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说道：“能活着谁想死啊？打仗？打来打去，有什么好的？死的都是人，不是吗？”
“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打，就要挨打。”老瞎子咧嘴一笑，又
呢喃道：“可惜了，清修闭关三百年，一无所得，愧对宗门，愧对自己。”
林逍顿然起身，看着这个坐在城头上状态不佳的老人露出灿烂笑容：“不过是没能破境，有什么大不了的？”
“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人生就快到头了，有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看淡了。对于我这个将死的老头子而言，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但并不值得称赞。”
说到这里，这个来自玉神山的老道士艰难起身，身形有些矮小，只能比肩林逍的肩膀。
他微微抬头，虽然没有眼睛了，但好像看到了年轻人的灿烂笑容：“但对于你们这些明明还有大把年华的年轻人，不应该如此。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的。”
“小兄弟，不论如何，都请不要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啊。”
林逍怔怔出神，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点头嗯了一声。
“走吧。”老人微微点头，“大道大道，人人都说玄之又玄，但在我看来，他一直都在我们的脚下，只管走！”
林逍后退几步，对着这个老人弯腰拱手作揖，最终离去。
那个老瞎子似是感觉到了行此大礼，有好似是巧合，竟然昂首挺胸，坦然受之。
长城之上，有人或者上了城头，奄奄一息，置之死地而后生，活了。有人却就此一去不回，没有死在那片战场上，而是死在了那张病床。
城头上，有人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隐约间，好似看到了自己一直不曾得到或者渴望的人或事，当他要竭力靠近时，一切都碎了。
这一天，没死在战场的许多人，就这么在城里埋头大睡，于黄粱一梦中温度渐散。
无数人想这些人抬走，来来回回，最终将带走，不再留在这天底下最危险却很热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