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举着火把的喽啰的护送之下,一个身穿破棉袄,手中盘着一尊小泥塑,身材佝偻的白胡子老头儿,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
白胡子老头儿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山寨喽啰,一个怀里抱着一摊子白色的特殊泥浆,另一个,则扛着一捆新砍下来的树枝。
“泥人张,参见寨主。”
白胡子老头,来到公孙昭的面前,满是皱纹干瘦无比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眸子,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非常精明的感觉。
“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个墨者,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公孙昭对泥人张,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寨主是墨者,老朽不是。老朽修炼的塑型一道的塑者,在大道五十之中,是比较有礼貌的一条修炼之路。”泥人张不卑不亢地,站在一名塑者的立场说道。
塑型一道,讲究的,就是要将无形之物,化为有型。
正所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就注定了塑者都要很守礼。
不过,塑者跟儒者的礼,有本质的不同。前者的守礼,是为了个体自身,后者的守礼是,为了集体秩序。
“好吧,你随意。干活吧。”
公孙昭居高位,不拘礼的性格,让他在行走江湖时,几乎是走到哪,朋友就结交到哪,无往不利,但他最怕碰到,像泥人张这样,走那种特别注重礼数的,修炼之路的老顽固。
泥人张对着公孙昭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用一种恭恭敬敬地语气说:“遵命。”
只见泥人张,用树枝三下五除二,就编成了一个假人形状,又用一把小刷子,从坛子里蘸取特制的泥水,往假人上涂抹。
如果大晚上的,没有心理准备,突然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当场吓尿。
因为,泥人张给假人涂泥水的样子,太像是在给一串儿人体叉烧刷酱料了。
刷完了泥水,泥人张又拿出一把黑铁剪子,用一些彩纸,给泥塑剪了一身衣服穿上。
最后,泥人张点燃了一张符纸,用符纸的灰烬,往泥塑脸上,呼地一吹。
泥塑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栩栩如生的五官。
定睛一看,泥塑正是刚刚被砍了脑袋的,白无双的模样。
“寨主,怎么样?能看出来真假吗?”泥人张得意地问道。
“嗯,很好,塑者泥人张,果然名不虚传。按照咱们山寨中,诸位头领的样子,再做一千个,需要多久?当然,面目没有必要如此精细,只要在百米之外,看不出来是假人,就可以了。”
“一千个?老朽加班加点的赶制,十二个时辰,应该可以做出来。”泥人张拱手承诺道。
“好,那咱们就在明晚,送吴王一场大捷。”公孙昭露出了满意地笑容。
山寨的手下们散去,公孙昭让喽啰将泥人张制作的白无双假人,搬到了白无双的住处。
公孙昭亲手将白无双遗留的绣花鞋,给假人穿上了。
屋子里,火盆内的炭火,还在燃烧着。
公孙昭拿起炉钩子,将炭火上的浮灰拨开,自言自语道:“床上的被子没有叠,炉子里的炭火也没来得及熄。看来,向来小心的老江湖白无双,想要跟白玉珠一起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按照公孙昭的复盘推演。
白无双其实根本没有完全相信,身为寨主的公孙昭,会为了向吴王投诚,在山寨里面当内奸。
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白无双答应了白玉珠提出的,带她一起回对岸的提议。
然而,当白无双与白玉珠,一起来到水边,发现公孙昭给她们准备的小舟,在放下虎皮地图之后,只能容纳一个人上船时,白无双就已经可以确认,公孙昭是在诈降了。
但是,白无双没有选择点破。因为白无双心知肚明,一旦自己当场戳破了公孙昭的计策,她和白玉珠,今晚谁都跑不掉。
于是,白无双选择继续装傻,为的,就是让白玉珠平安离开。
“虽然单纯和天真,的确很美好。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在江湖上混,单纯天真,奢侈得像是一种死罪啊。”公孙昭有些唏嘘地叹息道。
初入江湖时,公孙昭比白玉珠还像一张白纸。
经历了些许风霜,公孙昭成了闻名遐迩的墨侠。
一年前,游历至九尧山时,老寨主将整个家业,托付给了公孙昭,从此,他便背负上了,整个山寨内,一万多名弟兄的身家性命。
来到水泊九尧山的每个人,都是伤心人,都有自己的一把辛酸泪。
而如今,再加上投奔到九尧山的五万百姓,公孙昭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不难想象,等到白玉珠得知白无双死讯的那一刻,这世间,便会又有一张天真单纯的白纸,被涂上成熟的颜色。
公孙昭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在白无双的房间里,一个人,落寞的呆了很久。午夜失眠时的叹息,为白玉珠,更是为自己。
没办法,作为一名墨者,在兼爱与偏爱之间,只能选择兼爱,为了更多的人算计。
公孙昭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咬破手指,用鲜血,在铁牌上写下。
“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