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夜已三更。
一名黑衣人半蹲在木案前,用一双银筷将红泥炉里的乌丝木炭细心换过,不让明火在炭里窜出,又轻轻掀开架在炉子上面的纹龙荷花白银水壶盖子,续进了半瓢由昆仑雪山之巅千年古松叶尖收集并快马运送过来的雪水。
茶过三巡,茶香四溢。
富贵王又命人在一个五彩鎏金镶玉香炉焚起了一柱南海往年进贡朝廷的珍品檀香,烟雾缭绕,香气沁人肺腑,渐渐在大厅里氤氲散开。
隔壁房间有人抚起了琴,琴声飘渺,若断若续,如泉水在山涧叮咚流过,令人心旷神怡,仿似置身于山前古松湖畔朗月清风之中。
柳无双端杯品茶,忍不住赞叹说:“世人在背后对大王议论纷纷,有人说富贵王是脾气暴躁武功深不可测的一代暴君,也有人说富贵王是与朝庭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御封王爷,更有人说富贵王仅仅是一名富可敌国长袖善舞的超级商贾,可是依我看来,这些人的说法虽然没有错,但大王除了这些身份,绝对还是一位品位和趣味不输当今任何文士墨客的雅人。”
富贵王微笑:“公子难得光临长安,我这个大老粗本来是不讲究这些的,今晚自是要附庸风雅,陪公子品茶焚香赏乐。”
“琴声悠扬,高雅素淡,却不知隔壁奏琴之人,可是大君刚入门的如意夫人?”
“正是。”
“如此说来,如意夫人已去探望过了燕小山和那名女人?”
“应该是的。”
隔壁琴音骤停,过了半晌,一名身着素衣薄施脂粉的中年美貌妇女悄然自厅侧一扇小门推门而入,慢慢走近大厅,向着柳无双纳了个万福。
“柳公子好,妾身学艺不精,勉为其难奏上一曲,让公子见笑了。”
柳无双起身回礼,微笑说:“如意夫人好,夫人方才一曲,已是人间仙乐,我柳无双有福了。”
如意淡然一笑,在富贵王身旁不远一张凳子上坐下,又说:“刚刚在隔壁奏琴时听到公子提起妾身,隔墙说话不便,是以妾身不请自来,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夫人客气了。”
如意用手掌拊嘴,轻轻一笑说:“公子方才说得没错,妾身确实已于不久前代替夫君前去见过他们二人。”
柳无双好奇问:“那夫人是否可以确认那名女人的身份?”
“那位姑娘姓高名樱,来自东南沿海一个非常神秘的杀手组织,组织的名字便叫做红粉骷髅岛,虽然规模很小,却也在当地小有名气。”如意说:“正如公子先前判断,一年前行刺公子之人,便是这位高樱姑娘。”
“好极了!我找了她半年多,如今她终于现身了。”柳无双问:“只是找来忠杀堂刺杀大王,我尚且可以理解,能够想到从如此偏远之地找来一个小组织的杀手的人,这个思路也算是十分新奇异于常人了。”
如意问:“公子是不是想说,像刺杀夫君这等大事,正常人不会想到下单给一个偏处一隅的小组织?”
柳无双点点头。
如意说:“公子可能忘了考虑一个因素。”
“什么因素?”
“妾身于数个月前,自福建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而来长安,求得夫君收留庇护,其中一路的艰辛委屈,唯有夫君富贵王可以慰解。”
“莫非夫人离开福建,并非夫人本意?”
“妾身生于斯,长于斯,此生唯愿老于斯,终于斯,永不踏入异乡半步。”
“那夫人为何来到长安?”
“若不是被迫无奈,妾身又怎会轻易离开。”
“夫人的离开,与红粉骷髅岛有关?”
如意夫人突然眼圈微红,喉咙有些哽咽。
富贵王解释说:“夫人自小便生活在一个木偶戏班里,与戏班里所有人感情深厚。便在数个月前,夫人在戏班里面一位闺中密友忽遭横祸,死于红粉骷髅岛之手。夫人深知以她一人之力无从报仇雪恨,是以只身飘零辗转千里前来长安,求我为她做主。”
柳无双说:“大王肯为夫人做主,区区红粉骷髅岛,不日必将成为一堆真正的白骨骷髅。”
富贵王说:“西汉名将陈汤云,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虽没有陈汤的霸气,为夫人做主,应当还是办得到的。”
如意侧过脸,悄悄拭去眼里泪花,垂首说:“妾身私下揣测,红粉骷髅岛想必已经知道妾身来到长安,也知道夫君一定不会放过她们,因此派出杀手,企图先下手为强。”
柳无双说:“如此说来,红粉骷髅岛此次行刺大王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如意说:“妾身也只是揣测,并不一定准确的。”
柳无双又啜了一口茶,略有所思问:“夫人离开他们之时,情形又是如何?”
“燕小山燕公子身中宋先生毒蕨藜,虽然有红粉骷髅岛的药丸暂时缓解,但没有解药及时医治的话,估计很快便会毒发身亡,至于高樱高姑娘,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救他,一直护在他身边。”
“她居然要陪着他一起死?”柳无双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妾身临走时,试着用言语挑动他们,告知他们唯有夫君收藏有宋先生的解药,高姑娘居然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