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边不停喘息,一边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观察着他。
良久,燕小山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老者用衣袖轻轻擦了擦汗,微微一笑说:“我也不知道。”
燕小山侧过脸,冷冷说:“你替我挡住火药弹,我方才已经谢过你。”
老者说:“我知道。”
燕小山又说:“以前我不认识你,以后,也不想认识你。”
这句话的意思更清楚——大家纵然不是敌人,也绝不是朋友,所以,你不必跟着我。
杀手——本就不会有朋友,也不应该有朋友。
老者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笑了。幕色渐浓,虽然已将入夜,但当他笑起来,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却光彩四溢,无比清澈,犹如夜空里的两颗小星星,一点也不像是一名岁数已高的老人。
他问:“你是在赶我走吗?”
燕小山不说话。同样意思的话,他不想重复第三次。
老者望了望四周围,神色反而有点放松下来,好奇问:“你为什么要刺杀他?”
燕小山还是不说话。
老者再问:“你跟富贵王有仇?”
燕小山反问:“你呢?”
老者说:“我跟富贵王有不共戴天的血海之仇,富贵王毁掉了我一家,我的老婆、儿子、女儿、儿媳妇、孙子,就在一个多月前,一家五口人全都惨死在富贵王手里。”
燕小山说:“你们得罪了富贵王?”
老者说:“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富贵王这个人,甚至听都很少听见过,因为我们一家人就住在城外的山上,一直以打猎为生,极少与外人接触。”
“那为何富贵王要杀你们?”
“富贵王出城打猎,碰巧路过我家,撞见我那正在门口浣洗衣服的女儿,突然起了色心,我那可怜的女儿死命不从,惹起他的怒火,竟然命令手下人把我家几口人杀死,并纵火烧了我家的房子。”
老者顿了一顿,眼里燃起了怒火说:“当时我正在半山腰砍柴,等我回家,房子已经被烧成了废墟。”
——这是人世间最令人扼腕最令人愤怒的悲剧之一,从古至今,权势者对弱小者的欺凌和屠杀就没有停止过。
“所以你一定要杀了富贵王报仇?”
“是的。”
“你为了这一次出手,已经等了很久?”
“这一个月里,我一直在等机会。”
“你知道富贵王今天一定会在这座院子门口出现?”
老者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等。”
燕小山问:“结果恰好今天就给你等到了?”
老者点点头。
燕小山沉默半晌,说:“这个故事的确很悲惨很令人同情,只可惜还是有一个漏洞,让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几乎为零。”
“什么漏洞?”
燕小山盯着他的手,一字一字说:“你忘了你的手是专门用来杀人的,而不是用来砍柴打猎的。”
老者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指修长而洁净,皮肤白皙近乎透明,连一点瑕疵都没有,确实不太像天天在山上砍柴打猎的山野草民。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真有趣,我第一次听见别人说我的手是专门用来杀人的,莫非我天生是个杀人的人?”
他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却忽然有些僵硬。
燕小山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者问:“你认为我跟你一样,也是一名专职杀人的杀手?”
燕小山还是不说话。
老者叹了口气,又问:“你还看出了什么?”
燕小山说:“我看出了什么,并不需要向你交代,就跟你究竟是什么人,并不需要向我交待一样。”
他嘴里说着话,对眼前这个人似乎没有那么警惕了,手里的剑柄却握得更紧,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情况明显有点不对头了。
——根据组织给他的资料,此地离城门不及两里,只要安全逃到这条小巷子,便差不多等于出城了。
——只要及时出城,富贵王的人马再多,也绝不可能再跟踪到他的行踪。
——或许明天太阳升起,富贵王只会觉得今日傍晚时分的刺杀行动就像是一场幻境,除了打翻倒地的一担馄饨、满地凌乱的箭羽和七倒八歪的十几具尸体和两只无主的野狗,一切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人深感不安的是,按照原定计划,本来会有四位同伴在这里接应他的,却直到现在还未现身。
老者仔细观察着他,居然猜出他心里的疑虑,问:“你在等人?”
燕小山并不否认:“不错。”
“你和他们约好在这条巷子会面?”
“他们本该在这里等我。”
雨停了,乌云缓慢散开,一轮淡淡的明月浮起,若隐若现斜挂在半天边。这条破落荒凉的小巷子应该是荒废已久,已经没有人家居住,夜色弥漫,却一直没有灯光亮起。
燕小山抬头望了一眼夜空,说:“再见。”
“再见?”老者问:“你要走?”
“我不走。”燕小山说:“你走。”
——我在这里等人,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