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姐全名赵婉亭,作为林颂静的同事,是这所大学里很有人气的女老师。并非因为气质,亦或是样貌,而在于赵老师的能力出众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在自己教授的专业课上,讲课不用书,甚至于可以精准地说出自己讲到了哪一页,并能根据教材版本的不同而做出更正。
大学教课十年,赵老师是个工作狂,单单年度优秀教师就获得了四次,其他荣誉更是拿到手软,可惜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一切的全部原因,都来自于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入职学校后不久,赵老师就怀孕了,那时候她的家庭幸福美满,一狗两人三餐四季,在此之上又添新丁,美满的家庭将会更加幸福。可就在这个当口上,意外发生,那个孩子永远地离开了她,而赵老师险些一蹶不振,直到将没能看到顺城太阳的孩子葬在了学校旁边的山顶,她才终于在时间的帮助下缓了过来。
如今,比孩子陪伴她时间更长的蒙多离开了,而对赵老师来说,她的余生可能都不会再有一个孩子。
或许人生的底色就是悲苦,可哪怕颜色再过黯淡,明天终究有太阳升起,那是频繁且恒定出现的新生。
蒙多下葬的这个晚上,王东升和林颂静一起,陪着赵老师在山上待了很久,直到林子里的哭声不再传来,他们才一起下了山。
等到把赵老师送回家后,王东升自己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爸妈睡眠一直很轻,他生怕吵醒了两人的好眠,于是没上楼而是径自前往车库,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做贼心虚到灯都不敢开,只想着赶紧把东西放下然后溜回卧室。
但就在这个时候,车库的灯开了,父亲坐在车库水槽边的摇椅上,平静地望着他。
“爸……爸你怎么还没睡呢?”王东升有些哆嗦,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放下,不敢直视父亲。
“钓鱼去了,才回来。”水槽中的黑袋子里,似有几条鱼正在扑腾,可王岩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从王东升手边的东西上挪开:“办事儿去了,才回来?”
“嗯……是……”王东升轻轻把东西往里面推了推,尽量不让父亲发现:“那个什么……爸,我帮你把鱼拎上去?”
“不用,水里放着吧,明天还得给你爷送过去。”
父亲好像真就没有发现他带着工作用的东西,反而是直接站起身,招呼着他上楼回家。
随着父亲率先走出车库,王东升心里那一直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跟着父亲回家,今晚他能够睡个好觉,却不知眼光毒辣的父亲早已看到了自己猜想中的东西,更不知接下来自己将要迎接的到底是什么。
从赵老师那里赚到的钱,其实不多,但请陈维任吃一顿饭却完全足够。王东升转天就给陈维任打去电话,可对方没有接,短信也联系不上人,他就只能将此归结为对方工作很忙,只能暂时作罢,可心里却好像一直横着条鱼刺,怎么都不舒服、不妥帖。
这种时候,请哥们吃顿饭已经不仅仅是面子上、流程上的事,而是成了他自己内心的一次开解、一次释然,仿佛只有这顿饭吃了,且踏踏实实地吃完,他才能向自己证明,自己不是那个穷困潦倒、赚不到钱的王东升。
王东升无数次梦想过自己独当一面、代替父亲成为大了的日子,这种职业化的日子,同时代表着金钱的入账,而后者才是他潜意识里真正想要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来解释或掩盖,都藏不住。
很快,这种机会就来了。
这一天下午,父亲照常一般带着他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城南李家有人急症走了,急需大了安排。
父亲如往常一样带着他进了门,满屋都是悲切的气氛,亲眷们垂着手与眼帘默默站着,掌事的老太太站出来,细声细气地与王岩沟通一应细节,王东升则独自走入卧室,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要负责的工作。
逝者躺在卧室床上,闭着眼睛,脸上并无痛苦的神色,他身子胖,脸上皱纹多且黑,一看就是生前享过福的人,可踏入卧室的瞬间,王东升就感觉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接钻进脑门,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震,巨大的眩晕感冲击而来,身子一晃险些当场摔倒。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从逝者的浑身上下散发出来,好像是谁的嘴里死过人一样,哪怕卧室窗户大开,可味道飘来飘去在王东升身上缠绕,怎么都散不掉。
可最难的不是这些,在意识清醒与混乱的间隙中,王东升突然察觉到,就在逝者身体与床单接触的地方,一滩明晃晃的油渍就摆在那里,污脏的东西被阳光照射着,竟显得有些发黑,或许就是味道的真正来源。
王东升缓了一下,才对那东西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想:尸油,而且是不正常的尸油。
他没有细想原因,更不去思考来源,对这种莫名的不可名状的东西的探究,是警察或医护工作者或科研人员才需要做的,而他只需要解决摆在自己面前的第一也是唯一一个难题——要如何给逝者净身。
广义上,人类洗澡、洗脸的本质,除却清除污垢外,更有去除多余油脂的作用。可今天显然不同寻常,清理油脂的工作其实不难完成,而将在这间卧室里发生的艰难的问题在于,王东升要如何做到既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