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两只狼犬的喘息声浓厚热烈。
火苗燃烧着今夜的寂寥,焚透了他们彼此对望里的漠然。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史云腴如是说。
谢沉书却注视着她掌心火光,不敢置信地怒斥,“清风使,你故意的——”
话音落去,史云腴蹲在谢沉书面前放肆发笑,“对,我是故意的。怎么?难道只准你擅自吹灯,就不准我故意摸黑行路?无名某,咱俩扯平了。”
谢沉书看着眼前人的得意模样,不禁暗骂其锱铢必较。
还有…谁是无名某——
可史云腴并没有留给谢沉书反驳的时间,瞧她幽幽燃起了他枕边的灯盏。而后泰然自若将烛灯端起,史云腴就宛若瞧不见谢沉书般,提裙从他身上一跨而过。
谢沉书此生见过人面兽心的臣,也奉过加膝坠渊的君,却独独在史云腴的身上体会到了挫败感。
他将手指着眼前人转了个圈,才刚说了句:“你这女人…”
玄青竟狠狠踩着他的大腿,追随史云腴而去。谢沉书又言了声你,飞琼便又昂首自他铺上踏过。谢沉书的话就这样被接连打断,一个个湿漉的掌印对称在他的大腿之上,那声你就成了…
“你们——”
欺人太甚。
谢沉书攥起了拳,这就起身理论。
谁料,他方抬眼就瞧见飞琼露着尖锐的獠牙,满脸凶相守在史云腴身后,似乎是在提醒他切莫靠近,否则后果自负。好汉不吃眼前亏,谢沉书当是能屈能伸,瞧他即刻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
史云腴听见了身后动静,并未回眸关注。
她只随手将烛灯搁下,跟着从木箱中掏出一套卷好的铺盖,便搁在了距离谢沉书不远处的地板上。
“你要——睡在这儿?”谢沉书惊奇发问。
史云腴背身整理着床铺,轻声答曰:“这里总共只有两个房间,不睡这儿,你叫我睡哪去?若不然你想睡厨屋跟柴火堆作伴,我现在就帮你将床铺移过去。”
“你叫我睡厨屋?”
谢沉书实在难以置信。史云腴嗯了一声钻进被窝,顺带着吹灭了床头灯盏。
她听见谢沉书说了句:“休想。”
夜雨绵绵,屋内大抵是因为少了那半扇门的遮掩,多少透着股阴冷的潮湿感。
史云腴故意转过身背对着谢沉书,将头半埋在被子里,困倦道:“行了,你瞧连你也不想睡厨屋,那咱们就别再费口舌。再说昨日我也是睡在这儿的,而且从今日开始到你养好伤前的每一天,我都会睡在这儿。你要是觉得不好,大可早些离开。我没意见。”
“可至于现在,天色已晚,就先歇了吧。”
疏淡的话语,轻飘落下。
史云腴已不再说话了,两只狼犬也随着她的安歇,横卧在二人之间。
屋中独剩谢沉书忿忿而坐。他想自己但凡跟舅舅恢复联系,掌握了洛阳的情况,她以为他愿在这深山老林里与她度日?
可惜现实残忍,思绪更是越捋越愁,谢沉书此刻能做的也只有愤然躺下。
史云腴则在那端合眸倾耳,留神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如此,且闻在风雨停歇之前,夜色里回荡的都是他那句笃定的:“你大可放心,我必是一刻也不会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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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史云腴于五更天睁眼。
这时雨已不再下了,朝晖也明着,屋中两犬以及对面一人皆安在梦乡。
万物一切都好。
史云腴无言伸出两只纤细的手臂,小心向空中延展。可伸着伸着,她却盯着自己那被岁月磨刻过的掌心发起了呆……
好似自母亲去后,日子就开始变得始终如一且漫长。
生命流动的方向,安然也寂寥。
可即便是这样,史云腴觉得自己还是很难从这样的生活跨越出去。父亲最后看母亲那憎恶的一眼,她到现在还记得。年少恩爱,后时疏离,人怎么能绝情到这般田地?
情与爱,无心者不可得。
史云腴怅然收起手臂,思绪却随着廊外春风越飘越远,忆及昨日茶园光景,她又莫名感怀起和一个人相伴一生会是何种模样?可以她的认知又实在难以想象,她索性将头偏去,转移了注意。
倏忽,俊俏的侧脸落进眼眸,史云腴将思绪停在谢沉书身上。
此刻的谢沉书沉静安然,不带有一丝白日里的锐利锋芒。
史云腴翻身而来,
抬手枕在耳边,她就这样凝目起他的沉静。
其实这一日多来,史云腴有好几次冲动,想要旁敲侧击问问谢沉书关于洛阳的近况。无论说是什么都好,哪怕只说洛阳的天气,她不过是想多点与故乡的关联。
史云腴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那个地方越来越陌生,直至淡忘。
纵使…她再也不回去了。
往前,阿兄来时,总会特意为她带来洛阳当下最时兴的风物,再与她聊聊洛阳城内最风趣的传闻。可自阿兄成婚后,大抵是怕回归故地睹物思人,亦或是忙于生活奔波,分身乏术。
除却给母亲那回送葬,他已是很久没来过了。但史云腴的阿兄却并未将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