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军在爨襄的率领下,冒着纷飞的碎石,约一千余人,硬生生闯出了七里沟口,终于进入了子午道。
远远的一座小山之上,汉字旌旗猎猎飘飞,旗下站定一人,正是兵家亚圣,汉国太尉吴起。
汉军刀出鞘、弩上弦,严阵以待,但是却没有主动对这支残军发起攻击。
爨襄愣在原地,他和士卒一样,浑身上下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几乎没人能认出他的样貌。但他却清晰地看到了吴起的模样。
吴起轻捋胡须,朗声开言:“爨老弟,别来无恙?”
其实吴起也弄不清哪个是爨襄,但当他此言一出,残军齐刷刷地将眼光望向中间一人,爨襄的身份已然暴露无遗。
爨襄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结果却咽下了一嘴灰尘,忍不住昂起地咳嗽起来。
吴起再次开言道:“爨老弟,左右高山,地甚狭迫,卒遇敌人,击之不敢,去之不得,为之奈何?”
这,是吴起兵法中“谷战”的内容,讲解了在山谷中遇到敌人后当如何应对。
爨襄对这段内容耳熟能详,但是今天这场遭遇战,他却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也无法按照吴起兵法中的方法去应对。
故而面对吴起的提问,无言以对,哑口无言。
吴起轻轻摇头,学习兵法一定要扎扎实实,不能总想着走捷径。捷径走多了,也就习惯了懒惰。
出奇制胜也是一门学问,它是在周密考虑基础上用兵之道。奇正结合才是用兵之道,一味追求“奇”往往会陷入陷入怪圈,沦为军事冒险。轻则可能会输一战,重则可能会亡一国。
爨襄轻咳两声:“吴将军,爨襄学艺不精,今败于将军之手,无话可说,动手吧!”
吴起道:“爨老弟,我主有德之君,亲政爱民,不若解鞍卸甲,引兵来投。起与老弟同朝称臣,共辅明主,如何?”
爨襄道:“将军昔日教弟忠君,弟不敢稍忘。今日又教弟降敌,弟不能理解。”
吴起轻叹摇头,爨襄这个榆木脑袋,真是太偏执了。
吴起道:“既然如此,吾弟径去!”
这回轮到爨襄惊愕了:“将军不杀我等?”
吴起道:“吾主曾有诗云: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爨老弟虽然引兵略我汉境,不义在先,吴某却无意杀人邀功。”
爨襄一脸惊疑,因为这也不符合吴起的用兵风格。
爨襄清晰地记得吴起兵法中的用兵之道,像他这种情况,完全符合兵法中“远来新至,行列未定;未食,奔走; 未得地利; 失时不从; 涉长道,后行未息;险道狭路,旌旗乱动,陈数移动,将离士卒,心怖”等等多种情况,属于“急击勿疑”的种类。
换句话讲,对这种残军,正是痛打落水狗的爽快时刻,吴起却不继续用兵,反而要放他走。
爨襄惊疑地再次追问:“将军果真欲放爨襄?”
吴起肯定地道:“起念在西河共事一场,爨老弟,且去、且去!”
爨襄拱手一揖:“谢吴将军不杀之恩。”然后拨转马头,引军自向子午谷北端而去。
前方,是直通秦国的方向。虽然栈道被烧,但好在爨襄现在军卒只剩一千来人,又没有辎重,回去的路应该比较安全。
吴起的亲兵急了:“太尉,如何肯放此贼轻易脱逃?”
吴起摇了摇手,制止了亲兵:“无妨,且让彼去,不出意料,数日之后,彼必来归。”
亲兵一脸疑惑地退了下去,虽然太尉说得十分笃定,他还是不理解,一个冲锋就能解决的问题,干嘛搞得这么复杂。
吴起下令全军封锁子午谷,然后派军进入七里沟清扫战场。
七里沟中,一片愁云惨雾。残肢断臂,血水横流,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夹杂着伤者呼天抢地的叫喊声。
吴起下令将一些轻伤员俘获回营,重伤员就送他一程,以当时的医疗条件,救也救不活,徒增累赘。又得轻伤俘虏近二千余人。
当大军逼近七里沟另一端时,聚焦在此的三晋后军已经无路可逃,无奈选择投降。后军俘虏基本上属于全身而退,伤亡不大,吴起又得青壮俘虏三千余人。
此战,是汉国的开国第一战,在吴起对爨襄的绝对压制之下,汉军做到了几乎零损伤,只有少数士卒在采石、滚石过程中受到了意外伤害。
而三晋联军,除一千余人随爨襄北窜以外,被俘七千余人,在战场上送命和重伤身死者一万余人。且这些人都是三晋的精英部队,三晋军力受到了严重打击。
秦公师隰在郑所之塞前,通过各种手段,将联军不团结的毛病无限放大,联军之间矛盾重重,战斗意志显著下降,更不用说进一步作战了。
正当秦公师隰得意之际,突然传来消息,武关被三晋军队突袭,业已失守。
秦公师隰大惊,武关是秦国东南门户,武关一失,敌军就可通过商於之地进击蓝田,威胁秦国腹地。
秦公师隰更加相信,所谓的八国联军,不过是三晋进攻秦国的一个天大的阴谋。
紧接着,又接到紧急军情,子午道上出现了一支军队的身影,此军一身灰白色“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