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飞矢的话,令众人均大吃一惊。
从充国嘉陵水边,退守宕渠,这等于大踏步后退了二百里地啊!
郑重若有所思,岩岳睿则腾地一下就跳起来了:“风飞矢,汝欲丢弃国土,向敌示弱耶?”
风飞矢波澜不惊,一脸平静地对岩岳睿拱手回礼:“中军将暂息雷霆之怒,容属下详细回禀。”
郑重不理岩岳睿,抬手示意道:“风将军请继续。”
风飞矢道:“我军目前处境,殊为不妙。阆中一失,对充作战之包围圈已破;相氏瞫氏双双作乱,我军有腹背被抄之虞;敌军船队势大,抢渡嘉陵只是时间问题,故而嘉陵不足恃!”
帐内陷入死寂一般,风飞矢说出了巴军目前所处的困境。
当初蜀军在时,巴军与蜀军对峙,尚不能前进一步,何况今日对面换了对手?
纵目王的军队可是将蜀军打败了的,与蜀军战斗力相差无几的巴军,理论上讲全无胜算。
在“浩军”庞大的船队支援下,纵目王的军队突破嘉陵水是迟早的事,一旦防线突破,巴军在东岸可谓无险可守。
岩岳睿额头青筋暴起:“尽管如此,尔丢失二百里国土,真不怕王上怪罪吗?”
风飞矢:“中军将,二百里国土从何说起,其中大部分是原充国国土,我军进退数十里而已。夫战,有进有退,进退数十里,岂非军中平常之事?”
风飞矢的话说得在理,目前巴军所占据的地方,有相当一部分是原充国的地盘。而且在军事上讲,有进有退乃是常态,岩岳睿“丢失国土”的大帽子,扣不到风飞矢头上。
郑重继续漠视岩岳睿的存在,继续对风飞矢问话:“风将军退守宕渠,固守华银,于我军有何益处?”
风飞矢道:“宕渠,巴国重镇,地势险要,城高池深,兵精粮足。我王在此经营数百年,民心稳固。以此城为中心,布置梯次阵地,足可以抵御敌军进攻。”
风飞矢大步走到帐中悬挂的行军舆图面前,继续阐述自己的理由:
“宕渠背靠华银山,山高五千尺,绵延六百里,峰高万仞,积雪如银。中有一峡,名曰“一线天”,一丸可封,乃吾国屏翰、入巴咽喉。”
风飞矢向着帐中诸将拱一圈揖:“上大夫,诸位,纵目者,虎狼之师也。蜀国举国而陷,吾等不可轻敌,故以退为进,既可保存实力,又可以险阻敌。”
郑重听了不住点头,风飞矢的观念,与郑重可谓不谋而合。郑重此来,并不是为了硬拼纵目王的军队,而是保存实力,将战争拖入持久战。
岩岳睿冷哼一声:“岩某反对,此乃不战而逃,懦夫之行也,岩某誓不为也。”
这次,满熊罴也表达了不满:“上大夫,属下以为不妥,我军不战而退,敌军必乘势追击,衔尾掩杀,此兵家大忌也!”
郑重也是领军出身,心中也是有一些主见的。
平心而论,风飞矢的计谋是相当有远见的,也是符合巴国目前实际的。
嘉陵水太长了,沿水岸筑垒以守,基本等同于虚设,敌军这么庞大的船队,完全可以从上游或下游绕开壁垒,然后渡过嘉陵水,绕到巴军侧后发起攻击。
到那个时候,巴军可就成了背水一战了,原本作为屏障的嘉陵水,很可能就是六万巴军的葬身之地。
退守宕渠,这座老城巴国经营了数百年,城邑防守可圈可点,防住敌方一两年不成问题。
且宕渠周边已经是丘陵山地,逐渐抬高,非常不利于攻方行动,反倒有利于守军防守。
最重要的是,宕渠邑背靠华银山,是盆地中央的最高峰。
此山山顶积雪,山腰以下四季如春。穿过此山,只有一条称为“一线天”的大峡谷。
华银山的这种地理特点,注定敌军不可能越山而过,必须经过“一线天”,方能进入巴国腹地。
“一线天”这种天然的险隘,基本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需少量部队,就可以将通道封得死死地。
退守宕渠、华银一线,基本上将之前巴蜀两国大打出手的阵地战,拖入巴国凭险据守的持久战,总体而言,对巴国是有利的。
但满熊罴的观念也是正确的,巴军若贸然撤退,就相当于是拔河一方突然卸力,必然遭致对手的全盘反扑,那种结局是灾难性的。
即使要撤退,也不能以这种方式简单地撤退,必须做一些战略战术上的安排。
经过这样一番分析,郑重有了主意,他清了清嗓门,将自己的部署与谋划一一道出:
“诸位将军所言皆是,老夫以为,既用风将军之策,又用满将军之策,可得万全。”
他得意地瞧了瞧众人,然后指向满熊罴道:“满将军即日训练水手水鬼,准备引火之物,待月黑风高之夜,实施渡江烧船之策。可多处点火,沿线进攻,使敌不知我所在。”
满熊罴拱手道:“属下得令!”
郑重又将头偏向了风飞矢:“风将军连夜率领一部,秘密潜回宕渠,整顿城防,广积军粮,层层布防,同时重兵封锁‘一线天’,以阻敌军进攻之锁钥。”
风飞矢知道郑重退兵之意已决,当下心领神会,拱手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