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垂典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无可指摘,一副蜀国忠臣的嘴脸。
但终垂典另有一层意思,却没有明说,那就是别元邦归降纵目王时,条件之一就是要他终垂典的脑袋。
别元邦和自己的分量,终垂典还是拎得清的。是以他绝对不可能归降纵目王,那不等于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吗?
就这样,风长丁与终垂典久议不决,遂不欢而散。
但二人这一次相互商谈,相当于露出了彼此的底牌。而每一方的底牌,都是对方的死局。
风长丁若归附纵目王,则终垂典必死!因为纵目王与别元邦“约三事”在先;
终垂典若归附巴王,则风长丁必死!因为风长丁手上沾着数万巴军、巴人的鲜血。
底牌既然都露明了,就必须采取应对措施。
风长丁紧急召集自己的心腹,连夜议事;终垂典也暗中发动力量,商讨对策。
风长丁中军大帐,灯火昏黄。
风长丁压低了声音,对着自己的心腹道:“天下大变,良者择贤。老夫为诸位前程计,意图归附纵目王,尔等以为如何?”
言毕,一双鹰眼逐渐巡睃了一遍每个人的表情。
众人齐声回道:“某等以太尉马首是瞻!”
风长丁继续道:“时至今日,纵目王并未派人来招,而是派兵进驻充国,其意难料!吾等若归,必献厚礼,以示诚心!”
众人为难地互相看了一眼:“太尉,军中粮草尚且不济,何来厚礼献与纵目王?”
风长丁激将道:“有一份天大礼物,纵目王求之不得,且看诸位有没有胆量去取。”
众人道:“太尉但有使令,属下万死不辞!”
风长丁阴沉沉地说道:“此礼便是,终垂典之项上首级!”
终相!
众人明显吓了一跳,毕竟终垂典可是蜀国的相国啊!要杀掉一国之相,这些中下级军官,一时还是突破不了长期以来形成的思维定势。
见众人沉默,风长丁继续道:“纵目王下令,必取终垂典首级。吾等若依令献首,必是大功一件,可取泼天富贵!”
风长丁隐瞒了别元邦想要终垂典死的内幕,而是假借纵目王的名义,以增加杀死终垂典换取富贵的重要性。
众人一片沉默。但,这么大的事,风长丁既然和他们说了,就没有想过放他们走。
“诸位,此话一出,必实行之。今夜屋中诸位,谁若走出此门,便是背叛老夫!”
这话分量很重,威胁意味不言而喻。众人齐齐拱手道:“愿听太尉吩咐。”
“好!”风长丁凌厉地扫了一遍全场,然后详细布置起干掉终垂典的具体方略。
风长丁觉得,终垂典久在中枢,在军中毫无根基,杀死终垂典,易如反掌,胜券稳操!
但终垂典也不是省油的灯。
终垂典之前来时,带有随扈亲兵五百。本来想游说风长丁归顺葭萌王,没想到葭萌王短寿,蜀国倾倒,致使终垂典滞留军中。
既然郫都回不去了,就必须随时培植自己的势力,保证自己的性命,争取最大的利益。
五百人肯定是不行的!
前段时间风长丁以残酷手段镇压逃兵,终垂典终于抓住机会。他凭借自己相国的身份,阻碍风长丁滥杀,趁机收买人心,网罗、解救了数十人,其中包括一些中下层军官,暗中也形成了一定的势力。
经过与风长丁的一息深谈,终垂典感到风氏归附纵目王的可能性非常大,那么自己的脑袋也可能很快就要搬家。
风氏欲降纵目王,那就是要老夫的命!
彼欲杀我,安肯就范?
生死关头,火烧眉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终垂典可能没有成大事的命,但却有干大事的坚定。
他暗下决心,必须干掉风长丁,掌握这支孤军,以此成为自己投降巴国、争取利益的最大筹码。
终垂典以相国之尊,秘密召集之前救下的巴军首领数人,以及自己的亲卫,聚于密帐,暗自商议。
终垂典一脸忧虑地道:“风长丁残暴噬杀,吮血磨牙。此前老夫以乡土故人为由,舍命救下尔等,然风氏不悦,明日欲杀牢中所押者六百人。老夫力劝不听,可怜我蜀国壮士,未死疆场,却遭屠戮,可叹可忧啊!”
众军一听哗啦啦跪倒一片:“相国,牢中尚有臣等至亲兄弟,相国可怜,相国救我啊!”
终垂典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老夫虽为一国之相,但手无寸铁。对风长丁难以号令。力所不及,无计可施啊!”
一名军官霍地一声站了起来:“风长丁杀我同袍,戮我兄弟,此人不除,蜀难未已。臣请相国下令,除去此贼!”
终垂典一脸惊恐状:“风太尉手握重兵,安敢行此悖逆之事。尔等今夜速速亡去。至于牢中之人,唉,听天由命吧!”
众军义愤填膺、怨气满腹:“此贼但除,全军将士必将以相国为尊,何惧之由,请相国下令!”
终垂典假装哀叹一声:“山河破碎,同袍相残,何其不幸!”
随扈首领也按照原先的剧本开始表演:“相国此乃以杀去杀,虽杀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