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元邦出征之前,下达了追捕葭萌的通缉令,使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子葭萌,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这,就堵死了葭萌王子正大光明地返回郫都的道路,别元邦走也走得放心一些。
毕竟这位“王子”涪城之战后,不知所踪,不得不防。
同时任命蜀国内史终垂典,为整个郫都的最高行政和军事长官,负责蜀相离开期间,整个国家、整个国都的行政管理与军事防卫工作。
古蜀国的内史,是主管租赋与财税的官员,是王朝的钱袋子和大管家。
由内史坐镇大后方,可以起到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的重要作用。
当然,别元邦之所以选择终垂典来担任此职,是基于自己长期以来的观察与判断。
别元邦认为,终垂典此人资格老迈,深于城府,达诚申信,忠贞不渝,是郫都各方势力都认可的最大公约数,是一块能够稳固朝局的千钧巨石。
别元邦的判断没错,终垂典的确非常忠诚于蜀王国。
忠诚到什么程度?忠诚到为了蜀国大业、可以行废立之事的地步。
自开明王遇刺之后,虽然朝中大局一直由蜀相别元邦操持,但终垂典亦是忧心忡忡、困心横虑。
终垂典此人自幼饱读诸夏经史,尤其是对中原诸国的历史秘辛多有研究,是蜀国少有的“诸夏通”。
终垂典认为当今蜀国,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值此关键时刻,使幼儿主天下,主少国疑,积重难返,只能进一步恶化国运,是国家最大的不幸。
终垂典曾私下向别元邦建议:“国家危难,当立长君,此社稷之福也。”
长君为谁?
开明王早年生子,个个早夭,现在的一个宝贝儿子,是寄养在民间,才侥幸存活下来的。也就是目前六岁的小蜀王,除此之外,再无年长的儿子了。
从血缘宗法来推算,只有开明王一母同胞的少弟——葭萌,最符合“长君”的标准。
葭萌治理涪城地区多年,地方安宁,颇有政声。同时葭萌还是蜀国数一数二的猛人。
国君文武双全,更有利于蜀国中兴。这,就是内史终垂典有别于蜀相别元邦的地方。
可以说,蜀相别元邦与内史终垂典,二人对蜀国的忠诚都是绝对可靠,没有问题的。
但二人——政见不同!
其实历史上关于臣子所谓的“忠奸”之辩,归根结底大都是政见不同。
别元邦的性格专横独断,终垂典的性格静不露机。
别元邦出于大局考虑,自然不能同终垂典明言,在刺杀现场曾发现过“天道萌”的标记信物,王子葭萌有篡位夺权的重大嫌疑。
别元邦的隐瞒,是出于大局考虑。终垂典不知道这一细节,是故始终没有放弃“国赖长君”的政见。
别元邦临出征之前,下令对王子葭萌进行通缉,并声称葭萌才是刺杀开明王的元凶。
这在终垂典眼里,则被认为是打压葭萌的政治操弄。污名化一个人,是政治打压的常规操作,也是首要手段。
别元邦是忠心不二的,只是专断了点。但他做事往往出于公心,专断的目的是为了朝局,而不是私利。
这是别元邦的政治品格,也是他最终选择终垂典,在自己出征后主持郫都大局的重要原因。
终垂典也是忠心的,但他是隐忍的。终垂典做事同样出于公心,没有私利,只是有别于别元邦的政治路线而已。
韬晦待时的终垂典迎来了把控朝局的大好机会,而葭萌留在城中的心腹也不失时机地主动找上了门。
葭萌王子留在郫都的心腹首领,是一位没落的贵族,名叫赤八乌,当了一个管理一片治安的小官,不是朝中的当权派。
赤八乌虽然依靠祖宗荫佑,有封地良田及不少奴隶,但却没有担任重要职位,属于“有钱没权”派。
这样的人,没有高位引人侧目,却又人际关系熟络,可以悄眯眯地开展行动、而不引人怀疑。
赤八乌有着重光祖宗基业的野心和动力,同时他也是一个博学广闻的智谋之士,善于挖掘“潜力股”而投资其中,梦想着有一天成为具有拥戴之功的“从龙之臣”。
由于没有自己的文字,蜀国上层学习诸夏文化之风一直存在,并以此为荣。
赤八乌看清了目前郫都局势混乱,策反任何一个小人物,并不能够真正解决问题。
他决定冒一把险,直接求见对政局有左右能力的终垂典。
他以一个没落贵族、底层小吏的身份,求见蜀国内史终垂典,并且得以成功。
蜀国危难,终垂典决心力挽狂澜,行废立之事!
此时他正在想着如何联络败走涪城的葭萌王子,迎其回都主持大局。
没想到想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想娘家人了来了孩子他舅——葭萌王子的眼线赤八乌主动找上门来。
赤八乌谄媚地向终垂典行大礼:“微末小吏赤八乌,参见内史,内史金安!”
赤八乌确实官不大,但毕竟也是有产、有田、有奴隶的人,终垂典还是客气地回复道:“赤城主少礼、见坐。”
赤八乌下意识地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