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三十万的四国联军,被吴起一路从平夜杀到陈城,损失惨重,死伤相藉。
幸亏在巴宁的积极防御之下,楚军左右两军会师阳夏计划难以实现,这个“口袋阵”最终没有缝上。
割掉了胡须的公叔痤一脸颓然,在蓄发留须的古代,被迫割掉自己胡须,不仅是一种巨大的羞辱,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负担。
总想证明自己军事实力,但一次次惨被打脸,公叔痤这会子沮丧到家了。
此时,巴宁急急走进帅帐:“相国,上蔡之围既撤,陈城左翼已失,且此城地处平原,无险可守,我军新败,臣请相国放弃陈城,退守阳夏。”
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却要眼睁睁放弃,公叔痤心中一万个不乐意,他欲图谋取军功的梦想尚未彻底破碎。
公叔痤道:“巴将军,某亦曾读过兵书,欲以陈城为背,摆下军阵,对抗楚军。”
巴宁彻底无语了,两军对垒、实力相当时,可以摆一摆阵形。现在人家楚军在开展大纵深迂回包抄,你却在这儿搞什么毛线阵法。
巴宁力劝道:“属下自知国相熟读兵书,然此时此势,不宜摆阵。”
公叔痤不悦了,兵书这种高级东西,哪是你这种低级别官员所能看得懂的,你莫不是想要和吴起阵前勾结?
当下公叔痤下令巴宁退守阳夏,去构筑二层防线,自己孤注一掷,纠结魏、齐、韩三国联军(宋国已经提前跑路了),在陈城前的平原上摆下军阵,欲图死扛楚军。
吴起率楚军赶来,看到联军依托陈城,深沟高垒,摆下一座军阵,遂下令楚军也安营扎寨,准备认真对待这座军阵。
敌楼修筑已毕,吴起率先登高,一观联军阵势。
吴起看完,不禁点头,公叔痤还是读过几本兵书的,远远看去,大阵摆得有模有样。
但也就仅止于此,吴起这样的兵事行家,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薄弱环节所在。
属下问道:“令尹,此阵如何?”
吴起道:“一阵两心,前重后轻,故此阵,重而不坚。”
所谓“一阵两心”,是指阵中的军士由联军组成,没有形成顺畅的磨合,联军之间也各自心怀鬼胎,不能形成一个整体。
魏、齐、韩三国之间,魏、韩均出自于晋,是故其军制、号令还比较统一。
唯独齐军的军制、号令、旌旗、指挥等都自成一体。
这样两种体制下的兵力合为一个大阵,存在破绽确凿无疑的。
属下继续请示:“如何破之?”
吴起轻捋胡须:“击此之道,乱其号令,猎其左右,胁而从之,其阵可坏。”
这么大的阵,是如何实现指挥的呢?
吴起是由魏投楚的,对魏国的军制、号令等那是门清。魏军白昼以旌旗幡麾作为指挥,夜晚以金鼓笳笛为指挥。
这就相当于,吴起掌握了联军的指挥密码,联军无论旗语还是金鼓,在吴起这儿都是小透明。
吴起不仅洞悉联军的指挥机密,更要充分利用这些军事密码,扰乱联军的指挥体系。
在白天的时候,魏军通过各种旗语来远程传达指挥命令,到了晚间,视线受阻,就借助于金、鼓、笳、笛等乐器发出声响。
一般的号令中,击鼓则进,鸣金则回。但一座大阵中,往往有很多复杂的军令。
白日无话。
当天夜里,左侧大阵附近突然响起嘹亮的笛音,几声尖啸之后突然一个急促的转折,笛音戛然而止。如此反复三回。
左侧大阵中驻扎的是韩军,有专门负责“闻声解令”的士卒,听取笛声之后,立即大声鼓噪:“有敌来袭!有敌来袭!”
一时间,大阵之中一片慌乱,脚步杂沓,呼喝四起,黑暗之中彼此之间辨认不及,情急之下就动上了手,整个左侧大阵打成了锅粥。
根据大阵的运转规则,左侧受击,中营来救,魏军立即火速直奔左营,加入战团。
一团漆黑之下,数万韩军就够混乱的了,魏军的加入,更辨别不清你我,又是一阵乱砍乱杀。
右侧齐军则是精神高度紧张地过了一夜,眼睫毛都不敢眨一下。
天色大亮之后,联军方才发现,左侧韩军的营垒完好无损,根本没有楚人来袭的痕迹。
倒是躺了一地的死伤,既有韩军、亦有魏军,反正没有一个楚军。
这时,饱睡饱食的楚军刷刷刷地列开队形,一副欲图进攻的模样。
联军大阵中的三国士兵,顾不得昨晚一宿没睡的疲倦,立即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没想到楚军在阳光正好的日子里,只是在阵前远远地开展了操练,或攻或防,或击或守,一个个练得虎虎生风,一队队练得有模有样。
一营练完了二营来,二营练完了三营上……总之就是轮番在联军大阵面前各种表演。
公叔痤用丝绢包着下巴站在敌楼之上,心中不住暗骂:尼玛,吴起小儿,有本事来来来,进攻啊!老夫让你尝尝上古秘传军阵之厉害!
楚军操练完了,然后就开饭了,成群地坐在联军的眼皮子底下大块朵颐。
而联军士兵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是吴起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