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过后,右主然命人在车前席地铺开毛毡,搭起帐篷,摆上酒食,与公子连共叙旧情。
这时,寻找公子连的端木伯御纵马而来,当他看到公子连一行居然在郑所之塞一箭之地逍遥地搭上帐篷、开始吃喝大吃一惊,他瞪着护卫在外的赢虔道:“某昨天打得可是你的胳膊,不是脑袋吧?”
嬴虔一边将伯御拉下马来,一边忙不迭地向伯御道歉:“端木兄,家父思乡情切,一时着急,故先行一步,未来得及和襄城君话别,还请见谅。”
端木伯御心里明镜似的,你们爷俩是怕俺们公子抢了你的功劳吧!想凭着一己之力,独自进塞,以显示自己在秦国的影响力仍在。
但自己昨天刚伤了嬴虔,故也不点破,只是暗带揶揄地说:“如此甚好,某怕打坏了虔兄弟的脑袋,致使不辨东西、离队失散了。”
嬴虔知道伯御有情绪,怕他大嗓门惊吓了帐中议事的公子连与右主然,便拉着伯御向旁边走,边走边说:“端木兄,某归秦之后,一定寻找能工巧匠,给兄打造双鎚。”
端木伯御疑惑地道:“这是唱得哪一出?为什么在塞前扎下帐篷、开始宴饮?”
嬴虔略带炫耀地说道:“郑所之塞主将右主然,乃家父幼时极好的玩伴,某等一到,必然开关相迎。某也是想提前入塞,做好准备,好欢迎襄城君啊!”
端木伯御警惕地望了一眼城上,垛堞之间隐约可见刀枪鲜明,每个垛口均有军士隐藏在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哪里有开关相迎的样子?
他转回头望着嬴虔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开塞门?”
嬴虔一指帐篷:“主将就在帐中,正与家父叙旧!”
帐篷之中,公子连将绿锈斑驳的铜壶放在席间,感慨良多地说道:“然兄,记得此壶否?”
右主然伤感地说道:“公子,臣不投壶很多年了!”
公子连道:“也是,然兄既入军在,又在西河,自然是与魏人拼的真刀真箭,投壶之戏,自然生疏。”
右主然道:“臣无能,公子走时,西河尚是秦土;公子归时,西河已不复在。”
公子连道:“此岂然兄之过?实乃中枢昏聩!某今归秦,欲重振老秦雄风,复我西河故土。然兄,连需要然兄的帮助,就像儿时你我兄弟默契投壶一样。”
右主然黯然神伤,心中在经历一场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之后方才言道:“臣有义,不两主。公子勉去矣。”
公子连大为震惊,胸中旺盛的热情忽然被一盆雪水兜头盖脸浇了下来,顿时凉了个透。
他惊讶地望着右主然,望着这个儿时默契无间的小伙伴,如今的郑所之塞守将,像完全不认识这人人一样。
当公子连探听到右主然在守郑所之塞时,本以为可以长驱直入,既免了叩关之难,又有了前锋大将,更掌握了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前途将变得一片光明。
正是有了这些美好的向往,公子连才毅然决然地连夜离开俱酒的使团车队,意欲以自己与右主然的莫逆交情,凭借自己超高的影响力打开秦关,入主郑主之塞。
然而,世间之事,望之弥殷,失之弥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反转令公子连一时接受不了,他不解地问道:“然兄之患,在封赏乎?”
毕竟三十年没见了,单凭兄弟感情、当年友谊恐怕还是打动不了人家的,高功厚赏肯定是少不了的,这点不用担心。
右主然头也不抬,拱手回道:“今秦有主,公子归,无名份;然之义,在雍城。”
公子连算是彻底明白了,右主然这个家伙根本不认当年的什么光屁股感情,什么投壶之戏,只不过是过眼浮云罢了!
公子连怒极,大声呵斥道:“右主然,正邪不分、忠奸不辩,汝有何义!”
右主然漠然道:“雍城之主,正也;然誓不背之,忠也!”
公子连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仓啷一声,拔出宝剑,直指右主然的鼻子:“右主然,汝视吾剑不利乎?”
右主然反而坦然地抬起头来:“公子,城上俱是秦军,公子杀某,能全身而退否?”
公子连闻言顿时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感到了一丝丝害怕。毕竟城上都是秦军的正规部队。
此行确实被热情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设想三十年不见,右主然会不会改变。仍然按照小时候的伙伴形象来认识右主然,显然是大错特错。
当下之计,是得赶紧脱身!
此时,帐外的嬴虔诚与伯御也听得帐内动静不对,双双掀帐闯了进来。公子连才心中稍安,但仍心有余悸,至于威胁右主然的话,更是不敢讲了。
右主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公子连拱手道:“公子,然奉君命守塞,公子勉去矣!”
说毕深深一揖,转身出帐。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端木伯御一把擒住了右主然的手臂,另一只手威力无比地勒在了右主然的喉间:“右主然是吧,速速下令打开塞门!”
右主然身经百战,从端木的动作和力道即可判断出,在此人的控制之下,自己一时挣脱不了。于是反而不做任何挣扎。
他抬手制止了扑上前来欲救自己的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