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下来。
纪芜靠坐在床上,目送着嫡姐纪明昭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方才,在她提起那张助孕方子时,嫡姐的反应明显有些不对。
虽然后来,嫡姐露出了一副感动的模样,并且拉住她的手,对她说“就算没有孩子,也一定会将她送出京都”,可……
在她听到那句话之后,内心却不如过去那般坚定。
从前,无论嫡姐说什么,她都绝对的信任,相信嫡姐一定会做到。
但近来发生了太多令她不敢细想的事,尤其今日,嫡姐的不对又何止是那一点?
纪芜觉得,除却方子的事情以外,在谢大人与侯爷要纳她为妾这两件事上,嫡姐的反应也很奇怪。
她认真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十分确定在谢大人救了自己的这件事上,嫡姐的反应过大。
然而,在侯爷要纳自己为妾的这件事上,嫡姐却又几乎没有反应。
的确,当着自己的面,嫡姐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笑意,不仅如此,她还说了许多话。
在嫡姐的那些话里,她将一切过错归于己身。
因为她身体不好,因为她不能孕育,甚至因为她不能与侯爷同房,所以,侯爷看中了身体康健的她,想要纳妾。
在当时的情境下,纪芜听得满心愤怒,恨不得将谢铮薅到眼前,仔细问问。
可一旦冷静下来,将那些话认认真真地想上一遍,就会发现其中藏着的问题,以及嫡姐的避重就轻。
为什么呢?
纪芜闭了闭眼睛。
没错,现在的她就是个懦夫,许多事都不敢去探求真相。
反正,她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京都,在这之前……她觉得自己需要有更多的信念为她支撑。
*
从静思居出来以后,纪明昭向主院归去。
她的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可若细看眼眸,却只能瞧见一片冰冷。
回到主院后,她极力抑制着自己,才没有动手去摔东西。
原本,她就正与谢琅生气,气他与天底下的男人一样,得到了手就不知珍惜!
倘若不是遇见他,她当初怎会……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谢铮也回来了,她不得不狠心伤害自己,这才落得如今这般的病弱身躯!
可他呢!
分明说好了会一心一意只爱着她,可他近来竟在相看,想要议亲!!
这已经很令纪明昭无法忍受,如今却又从纪芜口中得知,她从马车里摔出来时,是谢琅接住的她。
他竟然……竟然议亲还不够,还来招惹她的妹妹!
纪明昭愤恨地掐着手,连指甲陷进到肉里,都不曾觉察。
她站在屋中,忽然间有些冷。
如今,她能够身在侯府,忍受着这一日一日的煎熬,都是因为他。
倘若他真的议亲娶妻,那她……该怎么办?
她已经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如今连他也要失去了吗?
纪明昭愣愣地想着,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唔……夫人……这是怎么了?”
带着关切的声音含混不清,从房妈妈的口中传来,她快步走到纪明昭身旁,想要扶着她坐下。
才刚触碰到胳膊,顿时就发现了手掌里的异样,“哎哟,怎么回事?”
房妈妈一边问着,轻轻展开纪明昭的手,冲着掌心吹气。
她扶着主子坐下,从一旁取来药箱,才刚上好药,还未包扎,忽然被主子一把攥住。
“房妈妈,我想见他!”
纪明昭说得咬牙切齿,房妈妈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拉下主子的手,为她重新上药,小心包扎。
“姑娘,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会有好结果啊。”
才刚被打过几日,哪怕用了最好的伤药,也不会那么快就恢复,房妈妈每说一句,都会牵动伤处,令她疼痛。
可在她面前之人,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所以,就算再痛,她也要说。
“如今老奴每每想起,都悔不当初,若是老奴能够早些发现端倪,阻止他刻意接近姑娘,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不!不是的!他没有刻意接近我,我与他之间,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纪明昭看向房妈妈,脸上露出执拗的坚持。
见她如此,房妈妈再次叹息,“我的好姑娘,您那般聪慧之人,怎么偏在感情的事情上……”
她几度张口,想将内心的想法都说出来。
然而,看着自家主子的脸,却又于心不忍。
但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要开口,“姑娘啊,您仔细想想,您在十岁时,就已经名满京都。”
“那时候谁人不知,您已经与定远侯府定下了亲事!他……他可是安南伯府的公子,侯爷的堂兄,又如何会不知道您?!”
“纵使……纵使他刚认识您时,不知道您是谁,与您相处有了好感,那后来呢?”
纪明昭的脸色,在这句句声声之中,逐渐变得苍白。
房妈妈狠了狠心,别开了脸,“姑娘,您是夫人的头生子,是她吃尽了苦头生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