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正浓,一道黑影独自穿行在湘西的密林中。当天,正是满月,皎洁的月光下,那道身影显得纤细无比,仿佛一阵风过就会倒下。
陈敬璇行走在林中,思绪却并不在林中。这附近,她年幼时早就不知道走过多少次,如今虽说十数年已过,但这相比这片树林经过的上百年历史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体来看,这几乎就是十多年前陈敬璇行走的那片树林。
思绪发散间,她又想起年少时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想起两人的嬉笑玩闹,想起两人为鸡毛蒜皮小事的争吵与几分钟后的和好,想起曾经无数次在树林中拉钩许下的永不分离的承诺。
一声鸟鸣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她微不可闻地摇摇头,试图驱散那些画面。因为,她现在是一个人了。
路过最后一棵柏树,陈敬璇的眼中开阔起来。在树林中央,一块空地被人为地平整出来,上面盖着一幢青竹制成的吊脚楼。楼前用竹篱围出一片小院,院中土壤已被踏得平整,隐约有焦黑的痕迹。楼后是几亩菜园,稀稀落落地种着些青菜辣椒。作为一名合格的驱魔人,陈敬璇早就对这幢小楼烂熟于心,因为这正是张冠男藏身之地。
她微阖双眼,默默感受着房内的气息。一道悠然绵长,应该是修道之人的;还有几道平稳但厚重,似乎是刚入门的玄门之人;再有的就是普通人粗重的呼吸,大概是做杂活的仆役,她一边这样分析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不大的药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随后一掌震碎其余的药丸,一口气将其吹出。那药丸遇风便化成淡黄的烟雾,无声无息地侵入那幢小楼。空地上方,皎洁的月光被毒雾蒙上了一层血色,洒在空旷的小院中。
张冠男久违地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坐在师父的墓前,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自斟自饮。在他的视野中,人们提着山中打来的山精野怪,腰间佩着桃木剑,边走边谈笑风生,仿佛手中拿着的只是一道不算罕见的野味。随着两人消失在自家房中,张冠男收回视线,看向胸前的工牌,上面写着:法术下乡指导小组组长,道门内门张冠男。
“这,多美好啊。”张冠男的视野模糊起来,随即,画面一帧帧破碎成光点,连同他的意识一同坠入无尽的黑暗。
硬板床上,那个壮年男子嘴角微微上扬,固定在一个角度后,再也没有返回。在如血的月光中,这一抹笑意是那样的温暖,并无半点诡异。
树林边缘,陈敬璇细细感受了一遍,确定那些呼吸声已经全部消失后,又默然地在树林边缘站了一会。等到月色从血红恢复皎洁,她才轻叹了一声,转身意欲离去。
“怎么,驱魔司代理司长,杀了人就这样走了吗?”猛地,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声音中仿佛压抑了无尽的怒火。
随着这一声,空地的另一端,一道人影缓缓浮现。他伸手“啪”地打了个响指,瞬间,浓厚的乌云便遮蔽了月光,漆黑的阴影笼罩了整片树林。
“道心盟盟主张景凌,请您留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