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有点懵逼。这种问题从前也就教练问过他几次,有队员问他还是头一回。
我投球的时候在想什么……我上投手丘的时候想得可多了。
会不会被打出去啊打出去会飞多高滚多远啊会不会变成全垒打啊会丢几分啊……
看台上的家伙会不会笑我啊笑也别笑太大声啊别让我听见一切好说……
守备们辛苦了!打线们也辛苦了!没丢分多亏了你们丢分了也多谢你们打回来!
……
川上在脑子里搜刮一圈,感觉都是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他这个前辈,还是要点面子的……
见川上面露难色,降谷一时也没有作声。等待中门那头传来吱呀一声,月升从门后探出头来。
“聊啥严肃话题呢?”
他拎着球棒走进来,身后是还处于天人交战状态的加贺美。跟着月升走进来时候还有些拘束,小声说了两句前辈好。
两人的突然介入一下把原先有些尴尬的气氛打破。降谷稍稍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川上在那边摆摆手:“不用这么正式啦。”
闲聊几句后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关于川上在投手丘上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月升坐在自己床铺上加入了话题,加贺美坐在另一侧的桌子上,尽可能地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想听,但是贸然加进去好像又不太对……?
又隔了半分多钟,川上终于小声开口,还没出声脸上就红了一层。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投球的时候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打出去怎么办,被得分怎么办,害队伍输掉比赛怎么办。”
“这些东西我从前就在想,现在也还是会有这些想法。”
“但是我觉得很神奇的,当我拿起球的时候,这种想法就一下子消失了。所有的想法只剩下把球好好地投到对面那个手套里。”
说到这他挠挠头,有些难为情。月升和降谷注视着他,没有半点嘲笑他的意思。他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听起来是有点……额奇怪。我觉得如果是个成熟的投手的话,大概会想很多东西,比如怎么样恰到好处地控制力度,又能让打者出局又不过多浪费力气,或者是卡住对手的节奏,就算有人打出去也不会让对手回到本垒得分之类的……上投手丘之前我有时候也会想这些东西,但是一上去之后,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种事情很难做到吧?”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加贺美突然插嘴道。
“是挺难的,”川上点点头,“但还是有人能够做到。”
——那个和他一届,同样作为西东京豪强的王牌出战的成宫鸣。
在与成孔的作战中虽然被击出五支安打,却一分都没能让对方拿到。在和帝东的作战中更是把对手压到只能击出一发全垒打抢分,除此以外无人上垒。实力收放自如,就算面对强打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要说他们这一代投手标杆的话,成宫肯定名列其中。
川上悄悄握紧了拳头。“和他相比的话,我还有太多要进步的地方。”
“但是能做到前辈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察觉到对方情绪,月升立刻出言安慰道,“每次上场一想到不行还有前辈在后边镇场,就觉得挺安心的,手脚都放开了不少。”
有种大佬镇场前边可以随意发挥的感觉。
川上立马摇头。“那是你本来就有这样的实力。”
有些局促地应付完舍友的夸赞,他又转头看向降谷。
“你实力也是很强的,这个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说你想要超越春甲那个时候的投球,我能明白这个心理。我也想。但是不管怎么说投手的任务首先是抓到出局数,抓不到出局数球投得多快多猛都没什么意义。大家都是同一个队的队友,我就说得直白一点,希望你不要介意。”
向来好声好气的前辈难得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加贺美暗自咽了口水,有些担忧地瞧向另一位话题中的前辈。降谷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站在原地,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稍稍低下头。
“我知道了,谢谢前辈。”
降谷离开后,寝室内的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似乎还沉浸在刚才严肃的氛围里不知道如何调转过来。最后川上轻轻拍了拍脸颊,缓解一下崩得太紧的肌肉。
“呼——累死我了果然我还是不擅长这种说教——额我没有说得太过分吧?”
越说表情越是担心,也不知道脑袋里已经把刚才自己那番话妖魔化成什么模样。月升有些好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没事啦降谷不会在意这些的,”他摆摆手,“那家伙话不多,但是心里想什么都是会说出来的。他要是不满早就直接说了。”
“反倒是川上前辈越来越自信了。”
川上愣了一下:“是……是吗?”
月升点点头。“以前你还会躲其他人后面,连说话都不会大声。现在都已经可以认真说出自己观点了。”
……诶?川上前辈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加贺美默默看过去,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对前辈们的信息全部来源于电视上播放的比赛。他看到的川上是自信的、缜密的,带着全队的期望昂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