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认知总是螺旋上升的。
月升还呆在少棒队的时候,教练织田曾经给他们上过一堂心理课。光秃秃的黑板上写着“认知与发挥”几个大字,足足讲了半个下午,让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听得昏昏欲睡。月升倒是对这种从来没听说过的理论感到十分好奇,撑着手背从头听到尾。
按照织田教练的说法,人的认知有三层。第一层是初学者。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知道对手有多可怕,心无旁骛专注干自己的事情,这个时候一些颇具天赋的家伙能够展现出一鸣惊人的效果,甚至会比一些老手的表现更加惊艳。第二场是入门者。对敌我双方的水平有了初步了解,会本能地对自己下达必须要赢的暗示。这种时候反而会束手束脚,难以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第三层已经是经验老到的家伙,不管对哪一方都很熟悉,能够明确地认知敌我双方的差距。有些人只能成为顺风局王者,也有些人在逆境中越挫越勇,而后者表面上几乎与初学者相似。
现在的降谷大概已经跨过初学者的门槛,来到第二层。
然而正在挣扎的投手没有听说过这些理论,只感觉到疑惑。如同刚刚从巢穴中探出头的幼崽,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他本能地对跑过来的川上绷紧了肩膀。
“别紧张,我是来带话的。”川上走上前去,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在旁边围了一圈的队友还是有些担心,看着降谷同样抿紧的嘴唇不敢放松。
“落合教练让我问你,你还有信心吗?”
原本就在疑惑的降谷看起来更呆了,飞快地摇了摇头。
“那就继续,除非到了70球的限制或者你自己选择要下来。”川上说得干脆利落,直白地传递落合的意图,说完又转头看向御幸。“在这期间不管丢多少分都不要紧,追分是打线的责任。”
降谷眨眨眼,还是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抓住关键词条件反射式地回复:“我不会下去。”他似乎就听懂了这一句。“就算到70球以后我也可以……”
“不行,”御幸当即拒绝,“这只是分组预赛,没必要透支体力。”
即便第一局就丢掉三分,又是在单淘汰制的赛程中,青道也不想放过锻炼队员的机会。
“教练都这么放话了,你就放心投吧,”这位正捕手看起来松了口气,“没关系,我们不会输。”
降谷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理解了多少。暂停的时间很快过去,将教练的意思传达完毕后川上便往回跑,还没回到就听到有声音从遮阳棚下冲出来,一股脑钻进他的耳朵。
“降谷他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会爆的,快换我上场!”
泽村的声音很大,不仅是场外靠近选手席一侧的观众,连场上的队员也纷纷侧目。在二三垒之间的仓持皱起眉头,面露不悦地看向选手席。
这混蛋小子在说什么,有这么跟自己队友讲话的吗?
他很想照着对方屁股来一脚,碍于还在比赛没法施展,只能默默给出声制止的月升点了个赞。
“别喊了你这是在鼓励他还是在损他啊?”
“我当然是在鼓励他!”泽村说得振振有词,“你不懂,这是我们友谊的证明!”
“哦,”月升耸耸肩,“那下次你上场的时候,我也给你来个友谊的证明好了。”
泽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嘟囔了几句就退回后排坐下。月升也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场上。
降谷的状态还是没能恢复到夏天的巅峰状态,但已经比先前好了不少。四坏依旧很多,但仗着青道依旧强力的守备,丢掉的分数在缓慢下降。四局过后,比分停留在6-5,投手换成川上。
“抱歉,前辈,”川上登场时降谷朝他稍稍低下头,“我……”
“没事,”川上安慰道,“你只是经验不够,慢慢来吧。”
换投手后场上的风向一下子转向青道这边。犀利的滑球与申卡让对手防不胜防,不是挥空就是姿势变形,很轻松就抓到了出局数。防守端上没什么压力,进攻方面也火力全开,仅仅两局就拉开了5分,其中还有来自当家四棒的一支两分炮。结束比赛时依旧是毫无悬念的大比分领先,球队又回到了先前势如破竹的状态。
当天晚上降谷被教练喊去,将近一个小时还没把他放出来。虽然赢得毫无悬念,但队员们对这场比赛的前半段依旧心有余悸,晚饭时在食堂中议论个不停。
“第一局的时候看得快吓死了。”
“降谷怎么回事啊之前明明发挥得一直很好的。”
“不会是受伤了吧?”
这句话一出周围立刻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新教练上台的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有不允许队员隐瞒不适和伤情,违者将请离球队。
“……应该不至于吧。”安静了半晌,副队长前园底气不足地反驳。他转头想去找御幸,却发现自家队长这个时候也不见了踪影。“之前训练的时候一直好好的,而且御幸还在看着。”
回想一下先前降谷的表现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大家稍稍安心了点,继续解决自己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