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庆像是听到了极为离谱的话,一双英眉皱得更深,“本王怎么可能对棋子动心?”
如果不是动心,他为何会为这件小事而烦恼?许香禾总觉得他的态度很古怪,想当然地道:“那也有可能日久生情嘛!”
“她是本王安插在撷芳殿的棋子,为的只是监视舒云羽,本王又不去撷芳殿,何来的日久生情?”
他否认得十分干脆,听到这确切的答案,许香禾才稍稍安心,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那萧大哥你相信日久生情这四个字吗?如果与一个人相处的时日久了,你会不会……对她动心呀?”
许香禾问出这句话的目的显而易见,她只是在试探萧容庆,而那个“她”,指的其实是她自己,然而萧容庆并没有及时领悟她的意思,当听到这句话时,他的脑海中竟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张生着一双鹿眼,时常水汪汪,湿漉漉的眼睛,那颗泪痣越发趁得她无辜可怜,楚楚动人。
可她会武功,甚至还有飞镖暗器,尽管她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可直觉告诉萧容庆,这个女人的来历一定不简单!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可怜又无辜呢?他实不该被她的表象所欺骗!
许香禾在期待着他的答复,可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不气馁的许香禾还想再继续追问,然后宫人来报,说是杨大人求见。
他们有正事要商议,许香禾不便待在这儿,只得告辞,暂时离开。
话分两头,心绪不佳的萧淮南不愿回昭仁殿,便去了落霞阁。
平日里他心绪不佳之时,便会独自来到落霞阁登高望远。
常年被禁锢在这深宫之中,唯有登上高楼,他才能看得远一些。
只是放眼望去,周遭依旧是殿台楼宇,没有什么天然去雕饰的景致,庄严的宫殿之中隐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潮,各种阴谋诡计,明争暗斗层出不穷!
身在其间,萧淮南深知这皇宫是怎样的肮脏污秽,同时这又是世人最向往的地方,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往里钻,而他这个一直困于牢笼之中的人,却没机会走出去……
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向上爬,唯有登得更高,才能将那些血污甩于脚下,伪装成干净圣洁的虚伪模样。
萧淮南正立在三楼眺望远处的风景,恍惚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行至柳树畔停了下来。
成荫的绿柳延展出细长柔软的枝条,垂落在粉裳女子的衣襟间,仿似在与她的披帛争春。
萧淮南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正是舒云羽。
因着他站在高处,云羽并未发现他的存在。
她那一袭粉裳与柳条一起被清风吹拂,轻盈的衣袂不断翻飞,优雅得好似即将飞天的神女!
她的眉宇间隐着化不开的愁雾,立在风中的她鬓发微乱,整个人散发着破碎之感。
昨夜下了一个时辰的雨,地面微湿,云羽捡起一根树枝,在湿润的地面上画着什么。
即使离得远,萧淮南也能看出来,她那寥寥几笔画的是一片牢笼。牢笼里头有一簇树枝,自笼中伸展开来,枝叶探至牢笼之外。
一只鸟儿停在枝叶之上,振翅欲飞。萧淮南略一联想,已然明了,云羽所画的树枝,代表的就是素枝吧?
此刻的素枝被关在慎刑司中,那牢笼代表了慎刑司,鸟儿则代表着云羽的心愿,她希望素枝能像鸟儿一样飞离牢笼。
云羽大抵还在为素枝一事而伤怀吧?
萧淮南之所以能看懂她的画,是因为当年在昭仁殿时,云羽也时常拿树枝作画。
那时的萧淮南不苟言笑,他也不喜欢宫中之人说笑逗趣,以至于整个昭仁殿都笼罩在一股严肃沉闷的氛围之下,其他的宫人都习惯了,然而云羽不同。
都说眼角有泪痣的人命苦,爱哭,可云羽的面上却时常堆着笑,眼底都是笑意。
起初萧淮南并不喜欢看到她的笑容,其他的宫人都严肃谨慎的侍奉,唯有云羽面上笑容满面,以至于萧淮南总觉得她办事不够尽心,吊儿郎当的,似乎没把他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为此他还特地警告过云羽,当值的时候不许笑。
云羽自然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往后再在他身边侍奉之时,她尽量保持严肃。但偶尔她与其他宫人说话时,也会面带笑意,可一转头望见他,发现他在场时,云羽的笑容立马收敛起来,大抵是怕被他训责吧!
有一年冬天,一夜醒来,飘起一场大雪。
那时的萧淮南不必上朝,一直待在昭仁殿中,闷得慌,那天落雪之后,他也像今日这般来了落霞阁,准备再次赏雪煮茶。
行至落霞阁附近时,他发现一名宫女蹲在雪地里。
萧淮南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云羽,手持一截树枝的她正在皓白的雪地中写写画画。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云羽一跳,她赶忙收起手中的树枝,仓惶站起身来,福身向他行礼。
她刻意侧身,想挡住雪地上的痕迹,然而身形高大的萧淮南已然掠过她的肩,视线直挺挺的落在了雪地上。
被发现的云羽无可隐瞒,她无措的搓了搓冰凉的手指,轻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