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淡淡的黑色出现在了远处的海平面上。
通过神念传送,该隐等人间接地从加勒比海神希尔飘扬那里、得知,远处的那一线黑色,便是他们历尽千辛万苦艰难追寻的那片天赐领地——西方大陆,太子照月东罡为他们所指引的那一方乐土。
历尽了千难万险之后,这一个结局来得是如此艰难,该隐等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便大声欢呼起来。就连那位一向阴沉无语的尼古拉勒梅和一向与该隐有点不和的穆图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暂时忘却了彼此之间的芥蒂,跳起身来和该隐相拥相抱,欢欣鼓舞。
只是他们却都没有看到,就在那日离开大洋之中的那座悬浮海岛之后,直到今日,那头驼他们一路西来的雌鲲始终是有一些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它那双湖泊一般的大眼之中虽然有时仍会极为短暂地闪现出一抹娇俏调皮的神色,但在大部分时间里,却显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和沧桑,其眉目睥睨之间,那种岁月所积淀的风情和忧伤,却绝对不是一位尚未成年的雌鲲少女所该拥有。
只是因为从那以后他们彼此之间一直缺少了交流,而且该隐等人也终日沉浸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喜悦之中,所以一直未曾察觉。但也正因为该隐和巨鲲之间有了月殇的元神分身为媒介,彼此间虽不经意,却能从一些稍微剧烈一些的情绪波动之中感知对方的情绪。所以这一路西来,双方虽然未曾有过正式的交流,但一缕淡淡的忧伤,却始终萦绕在该隐和雌鲲之间,始终未曾释怀。等到那一带狭长的地平线在远处的海面上出现,虽然该隐等人内心喜忧参半,既有苦尽甘来,终于成功之后的喜悦,也有从此真真正正完全脱离故
土的悲伤和即将面临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忐忑不安。只是因为他们这一路行来委实太过艰苦,成功的喜悦暂时掩盖了心中的不安,所以大家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但就在众人一片欢腾之际,那隐藏在雌鲲体内的月殇元神之中所蕴藉的忧伤和春愁却已经达到了顶点。那一场海底春梦对她的影响是如此巨大深远,以致在幻梦醒来,海上苦行数月之久之后,她内心深处的那一缕春情仍在如水波般荡漾,欲去又来、似有若无,如同朦胧的月光、清晨的薄雾,萦萦绕绕,若即若离。她心中早已隐隐约约地明白,也许自己今日身化巨鲲,正是冥冥之中造物者为自己将来和心上人在另一个时空之中的团聚另辟蹊径的一种刻意安排。在雌鲲体内待得越久,她对这种神奇的生物得天独厚的身体特质就认识得更加清楚。巨鲲所特有的那颗玄冥珠炼化元神之功,使得它不论在海中吞噬了多少生物,除去如同其他深海巨兽一样能够吸收其肉体的能量之外,那些被吞噬的生物无论大小,也不管其身体之中所驻扎的元神有多么微小,却是无一例外毫不浪费地被玄冥珠所炼化之后,变成一缕没有了自身意识的元神能量,对巨鲲的本体元神进行充实。
月殇清醒地认识到,以雌鲲此时此刻体内元神能量的强大,若非它要驱使的形体太过庞大,而是换了像普通人类那样的躯体,恐怕它早已能够把元神凝结成形,足以脱离肉身而单独存在了。而这,也许正是这种生物一旦出海化鹏,改换形质之后便能具有那样移形幻影、扶摇九天、笑傲天地的大神通的真正原因。
这样庞大的一个元神、这样充沛的一股能量,相对于有幸在机缘巧合之下入主其中的
月殇的元神来说,无疑像一只老鼠落入了一个巨大的米缸,一个干渴已极之人突然被投入了瀑布下的一座深潭,更像是一个极为渴望财富却一贫如洗之人一脚踩入了一个金银财宝堆积如山的宝库,不费一丝一毫,却已经坐拥了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
月殇知道,相对于天地间所有的修道者来说,自己可说已经立于一个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别人纵使耗费千年时光也难以积累的天地能量,自己却已经一旦拥有。只要自己能够对这座宝藏善加利用,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能完全融合掉雌鲲的本命元神,一旦到了那时,这一股强大得难以想象的能量加上自己原本具有的修道之术,配合着这具空前强大的身躯吸收天地元气时那种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只怕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能使其提前羽化,出水化鹏了。
到了那时,苍茫天地任凭遨游,不管自己的心上人到了何方,自己总能寻找得到。就算是隔了时空,隔了形质,只要自己还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些,月殇此时已经有些心急如焚,对于前方的路途更加难以忍耐。此时的她只想尽快将儿子送往那片西方大陆,好好安置以后,也好尽快回到北海,潜心修炼,尽快化鹏。
因此一旦看到了前方的陆地,随着心中希望的渐趋达成,月殇的心里反而萌生了一丝更为剧烈的忧伤,想象着自己和那人相见有期,但隔绝了形质之后,却不知相见之日,那人是否还会对自己生出情愫?梦中的那一场场春情,是否能够真的重演?这一切的未知恍若针刺,使得她的那一颗纤弱芳心不停地滴血,刺痛不已。
海水激荡。陆地在望。
沙滩上,落日的余晖
下,一群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当地居民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