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良呛咳出一口水,痛苦地翻了下身体。
“你在发什么疯?”张源把他拖到了一处平地上,匪夷所思地反问:“洗个脸都能栽进河里?你要是死在水里怎么办?!”
张纯良目光涣散,浑身发着抖,他感觉脑子里刺痛无比。
眼前张源的脸在他的视角里变得模糊不清,狰狞又冷漠。
刚才在水里,他不是被张源救起来的,在寒凉刺骨的水里挣扎的时候,他清楚的感觉到,水下有什么东西托举起了他,把他送上了水面。
那时候,他朦胧间看见了张源——他正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眼见他从水里露出了头,才如梦初醒般,急匆匆赶过来,把他拉了上去。
从他掉进水里,到他露出头来,大概花费了三十秒。在这三十秒的时间里,张源没有做任何的动作,而是任由他在水里挣扎,沉没。
张纯良唇色发白,他迷茫地歪了下头,看着张源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顾长流死前询问他的那句话——张源是个好哥哥吗?
他虽然阴沉、暴躁,但他对待张纯良并不坏。
在顾长流强迫他搬运尸体的时候,张源难得表现出来的抵触和抗拒,让张纯良一直记在心里——他心里是有这个弟弟的。
在他可能被蛇吞吃后,赶回来找他的也是张源。
在他被闫川排挤,被众人微妙地嘲笑的时候,也是张源不厌其烦地一直在给他送食物。
这样的哥哥,会是个坏人吗?
张纯良闭上了眼睛,没有理会张源的责怪。
他尝试把顾长流的话当作了一种隐晦的提醒,换了一种角度,把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重新感知了一遍。
——张源不愿意让他触碰贺安怡的身体,除了他担心张纯良因此背负命案这一种解释,是否还可以理解为,他不愿意让张纯良这个人,去触碰他的爱人的身体?
——在张纯良有可能丧命蛇口后,张源在第二日赶回来寻找他,有没有可能只是在确认,他是真的死掉了?
——张源每日都帮他递送食物,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早在张纯良到达别墅之前,就意识到了这里的饭菜有问题,担心张纯良没有吃下去,所以殷切地端给了他?
张纯良喉头一滚,他忽然不想、也不敢再睁眼了。
张源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他直挺挺地站在张纯良身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我找到救援了,我拨通了救援的电话,并且发送了我们的地址。”
张源冷不丁这样开口,死死地盯着张纯良的表情。
如果张纯良不是玩家,而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人,在经历了恐怖的七天逃亡后,听到这句话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不是应该欣喜若狂,热泪盈眶,充满希望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救援,还会憧憬着自己离开这里后的生活?
可是张纯良太累了,他只是平静地回应道:“是吗?”
“咔哒。”这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一把冰冷的、还带着血腥和硝烟的气息的硬物,抵在了张纯良额头。
“听到这么高兴的消息,你为什么不笑呢?”张源阴冷的嗓音自上而下的传来,“你为什么不兴奋,不狂喜?”
张纯良睁开了眼,目光里带着一种低沉和压迫。
他用手抓住了额头的枪,缓缓地坐起了身。
“表哥。”他一字一顿地问道,“顾长流来这里,只带了一把手枪和一把猎枪。这把枪,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张源咧开嘴,短促的笑了一声:“是在闫川的仓库啊……看到那条金蛇出现,我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于是专门跑去他的仓库,找到了这把……专门用来猎杀蟒山蟒蛇的枪。”
他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纯良:“你不知道,多少蟒山的畜生,都是死在这些特制的子弹上了。”
“是……你杀了那条金蛇。”张纯良握枪的手死死地握紧,近乎从牙关逼出了这句话。
“没办法……我知道,它是来帮你的,可如果它真的打死了闫川,一直守在你身边,那我就没有机会亲手杀死你了啊。”张源的眼神是那么恳切真诚,“我多庆幸你之前没有死在蛇嘴里啊。”
张纯良恍惚间记起了野营地重新见到张源的那一面,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能给我亲手杀掉你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真的差一点……那条金色畜生太厉害了,差一点,它就啃掉闫川整个脑袋了,我只能帮着他干掉那条家伙——”
“你还为了不让我回去找它,弄塌了回去的暗道。”张纯良艰难地喘了一口气,“你故意用枪同时打伤了闫川和那条腐烂的蟒蛇,其实是为了帮闫川逃过蛇口,让它来杀了我……”
“怪不得顾长流那么喜欢你,你应该做他的弟弟。”张源微笑着,将猎枪向前抵了一下,“一样那么聪明……一样都是坏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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