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皎也来了,站在导演身后。
她就是来看春念人笑话的,因为待会儿就是春念人的第一场戏。
徐月笙可是圈中最严苛的导演,春念人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大概连走位都不会,等着被骂哭吧!
第一场戏就是瑾安和秦怀安的相识。
随着一句“action”响起,片场瞬间进入安静。
浓郁色彩铺开,时代的悲色沉在每一帧精致又忧郁的画面里。
女人弯腰从黄包车下来,乌发后盘,穿着身墨底绣花旗袍,露出一截细腻白颈。
瑾安走进小楼,里间阴凉,没人,楼上倒是不少脚步动静,木质阁楼传下脚步的沉响。
上边有人听见动静,探出头来。
年轻人看见沿梯而上的女人,高兴问:“夫人您好!您想咨询些什么?”
瑾安抬头,有些迟疑。
年轻人察觉到她的犹豫,意识到她误以为自己就是律师,同她解释并极力挽留。
“我们秦律师在忙,他很厉害,还留过洋呢!”
他有荣与焉的骄傲语气方落,一个俊朗男人出现在楼梯口。
男人白衬衫有些凌乱,袖口折着,肩边蹭着一些灰,像是刚从忙碌里抽身出来。
秦怀安最近在为一起工人讨薪,得罪了人,今早发现律所被人砸了,刚收拾完。
眼下的女人很美很疲倦,粉白的妆遮不住眼下的鸦青。
他细微的偏转目光,拍了拍灰,放下袖口。
“你好,我是这家律所的律师,秦怀安。”
他的声音很好,深深的就像是一场安静的雨。
瑾安捏紧手里的包,微侧着脸,避开对方的眼神,有些紧张地走上楼。
秦怀安意识到对方的来由,可能很隐私,转头告诉那个忐忑不安的年轻人。
“你父亲的案子我照旧会管,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他看向瑾安,指了指会客室。
“抱歉,麻烦你先坐一下。”
瑾安顺着他的指向,看见那间容不下多少东西的小房间。
一张桌子,两张沙发。
林皎站在导演后头,死死盯着画面。
春念人和沈临洲细微的神情变化,目光的避讳和拉扯,无可挑剔。
不仅是她,所有没见过春念人演戏的人都震惊了。
要知道,沈临洲最恐怖的就是他的戏感。
一到镜头里,他的戏就会吃对手的戏,他的质感会让对手的戏变得拙劣且乏味。
但春念人竟然不落下风。
显示器里,瑾安从镜头前走过,旗袍背影靡丽。
她坐在沙发上,窗户拉着百叶窗,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氛围。
“喝水。”
秦怀安端着杯水过来,放在她面前。
瑾安扯着唇角勉强笑了笑。
“谢谢。”
秦怀安眼皮微抬,看清女人美貌之下忧郁的底色。
两人对面而坐。
“你想咨询什么?”
他将手放在桌面,希望她能放松一些 。
瑾安凝视着玻璃杯里平静的水,桌下,她扣紧自己的手腕。
“我要离婚。”
屋里能清晰听见楼下的声音,黄包车压着青石板来去,晃动着支撑篷布的铁架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两人的安静,无限的留白。
“卡,过了。”
徐月笙非常满意,两人对手戏的画面质感,男女之间的微妙氛围,天生属于大屏幕。
他举起对讲机,对楼里面春念人和沈临洲开上了玩笑。
“都不错啊一条过,今晚给你们两加鸡腿。”
春念人瞬间收戏,直接起身。
“谢谢导演。”
说完也没跟沈临洲打招呼,出门下楼。
沈临洲注视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有个沉寒声音响起。
“你看,她只是玩弄你而已。”
沈临洲平静收回视线,心里回复对方的话却有些怒气。
“谁允许你动她的?”
“哦?”那个声音笑了,“我,不就是你吗?”
下午是沈临洲和林皎的对手戏。
徐月笙对细节的把控极为严格,不是谁都是沈临州和春念人,能让他满意到一遍过,片场氛围有些凝滞。
正演到江玉谊来律所找秦怀安,不满他现在赚不了几个钱,吵了一架。
之前律所在寸土寸金的商区,江玉谊是律师太太。
现在秦怀安搬到这又旧又破的小巷子里,天天管着那些乡巴佬的事能赚几个钱?
“那几个乡巴佬就是拖累。”
林皎感受到沈临洲对氛围的掌控力,有些紧张,控制不住想避开他的目光。
她转身坐在沙发上,轻轻抽泣。
“都说军阀要打过来了,住外面哪有住租界安全,这点钱我们怎么搬家?”
徐月笙盯着画面里她脸上的情绪,皱眉拿起对讲机。
“卡!”
他语气还算和善。
“林皎,情绪再收敛一点,控制表情幅度。”
林皎连忙起身道歉,笑容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