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在尘土中飞驰,太孙吴醒过来,人已经在陈十郎怀里被困着了,简直难以呼吸。
“放开点。”太孙吴动了动,与陈十郎道。
陈十郎将手松了松,与太孙吴报备,“萧公子说天黑前必须得到黑风岭歇下,这会儿得赶路了,表弟你可得坐稳一点。”
太孙吴心下里奇怪,“从落日城到谷阳之间没有村落小镇?”
马车外传来程谨安的声音,“当是有,然而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程谨安没有说,萧安的声音倒是传了过来,“公子醒了?从落日城经黑风岭再到谷阳城最近,快马加鞭,只需得一日一夜便可行。”
五十护卫,护送着太子血脉前往谷阳城寻求庇护,倒是如败犬一般仓皇出逃,片刻不敢歇息。
太孙吴听萧安这般说,也就没再开口,只垂着眼想皇祖父交给自己的事。
寻魏侯是否造反通敌的证据与视察边防及暗访三六九关的军中内务,说得简单点就是看魏侯是否真的有过造反,边防驻军将领有没有侵吞粮饷与外族勾结。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才走到落日城,就得到了这么个令人震惊的信息。
太孙吴不知道柳客卿所言真假,六关大将常乐是魏侯一手扶持起来的人,不说三关里的通商之事复杂,就是万一常乐也是勃勃野心之人,他这一进谷阳,便是落入陷阱之中。
而萧安,太孙吴看向竹帘外的剪影,就是他愿意相信她,万一也跟自己一道被困当怎生是好?
马车上的萧安并不知道太孙吴心中所想,只是今日得到的信息太过震撼,为天子血脉计,不得不先前往完全之地,否则她定然要留在落日城中,查一查到底怎的回事,与她外祖父之事可有甚牵连。
想着在谷阳城这么多年,前往落日城次数也不少,竟从来没发现竟有此事,也是自己无能。
萧安一行到大黑风岭时天已尽黑,山中有树参天,马车并不好走,在半腰有一破庙,暂做休息之地。
在红彤彤的灯笼下,败落的寺庙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让人觉得有些刺骨的冷。
山中声微,太孙吴听见萧安的呼吸声音比平时都要重得多,“陈十哥,给公子拿件厚衣服来。”
萧安这么一说,太孙吴就觉得浑身一颤,山中的冷风吹过,全身起了一层鸡皮,感觉连汗毛都立了起来。
陈十郎摸索着在马车里搜出了一件披风递了过来,萧安垫着脚给太孙吴批上,然后牵住了太孙的手。
萧安的手依旧是布满老茧,然而手中的热气却是从来不曾被那一层老茧阻挡,顺利的传到了太孙吴的心里。
因这一点温暖,太孙吴回握紧了萧安的手,突然对谷阳的畏惧也没那般大了。
萧安快了半步,在灯光下的背影笔直而可靠,“路上有石子,慢些走。”
太孙吴跟在萧安后面,想着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到底是不如萧安这样的姑娘,说来也是惭愧死个人。
被遗弃的破庙并不大,不过有着一个小小的围墙,里面有着一见大殿及两间侧殿,规模连京城郊外镇子上的同等三间房都比不上十分之一。
大殿里供奉着的佛祖头像在灯笼的光亮下有些森然,凸出的双目好似恶鬼一般,半分没有慈悲之像。
太孙吴不小心抬头一看,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萧安抓紧了手中人,跟着就看见了那落了许多漆面目可憎的佛相,面色不变的与太孙吴解释,“此乃怒目金刚佛,原先这里多山贼,百姓多为所苦,便建了这寺庙,求佛祖保佑。”
这高山峻岭之地,比不得京城江南或者其他城池之地,有守军看守,就是请来了士兵也没那般好灭匪的,因此要遇着一支土匪,除了举族搬迁,逃离山匪的势力范围之外,便只有认命一途。
纵使村中、镇中征用当地男丁巡防,又哪里比得过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山匪们。
这天下百姓苦,这也算苦处之一。
太孙吴听说供奉的乃是怒目金刚,心下里也放心了下来,佛经他听过不多,但也知晓佛中也有主杀戮的金刚,虽是面目凶恶,然而却也是为了苍生惩凶缉恶的神仙。
“就没有人来剿匪过?”在萧安替自己寻了个坐处之后,太孙吴问。
旁边有护卫在火坑里点火,萧安的声音在噼里啪啦中传来,“有,怎的没有?不过山匪么,又哪是杀得完的?就是这高山里,带上个几百兵士,也未必捉得住人。”
太孙吴倒是明白,这山太过复杂,路又难走,要攻下难,熟悉山况的山匪要往山里一躲,就是如鱼入水,想抓就难了。
“只是怎的这般破败?”太孙吴又道。
萧安在大殿里转了一圈,见没有旁的过路人,放心下来,就回道:“山下面以前有个镇子,这山中以前也有两三个村庄,后来被土匪骚扰日久,便全搬去了别处,这寺庙便被荒废了下来。寻常有急事的,便才走此道。”
不然这寺庙里要是有个主持,还能混顿斋饭吃。
护卫已经将火升起,火苗渐大,这大殿里也看得光亮起来。
陈十郎憋了好久的内急,终于得解放,这会儿才进了大殿里,“这庙可真破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