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弥,云遮阆月。
天地仿佛归于阗寂,卫菱凝视着他高挺的眉骨,如今却为她弯了腰。
“我… …”
话几次酝酿在唇边,可她却无法解释缘由,说自己可以预知未来实属天方夜谭,裴序又如何会信。
箭似乎贯穿了筋骨,黏稠艳丽的血色沾染龙袍,如盛开的大丽花。
悲怆感,王守信头一次在清冷无波多帝王身上窥到这一抹感情。
可他更多的是震惊,他虽生在京中游走于宫廷城肆之内,但也去过绿野大漠,伦理之外的事见多了,从未想过皇上竟然对一个已婚的臣妇有情。
李讷惊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几个侍卫已经把行刺的青雀卫按倒,他跑到裴序身边立刻慌乱环顾四周:“快,快寻太医,不,郎中来!”
王守信反应过来,立刻安排几个侍卫外出寻最近的郎中,好在刘三立刻殷勤告知府医就住在不远处,连忙唤了过来。
裴序唇色惨白,旖旎狭长的眸色也黯淡了几分,他闷哼一声,最终支撑不住靠在她身上,半昏迷了过去。
卫菱失措地看着他被抬入屋中,府医前来救治。
李讷叹了口气,无奈地跟随进入屋内,而苏雪清还如云里雾里般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暂时被押了下去。
屋内,空气焦灼紧张。
府医还没面见过圣上,颤颤巍巍地擦了把汗:“皇上伤势严重,需草民按住身子,再来个力气大的男子拔出皇上所中的箭,才能看清伤势和敷药。”
李讷听闻,立刻安排来个灵敏的侍卫与府医一起配合。
随着粘血的长箭被拔出,连带起血肉连筋的黏连痛楚,裴序从昏迷中醒来,痛吟一声睁开了眸子。
他环顾四周,想见的人不在,眉尾落了点郁色和难言的丁点脆弱。
李讷看见了,心里一酸。
他鲜少见皇上有这般脆弱的模样,他伺候皇上多年,除却皇上年幼时外出璜州养病一直都陪伴在身旁。
父皇冷漠以待、所谓的太子兄长占尽宠爱、母妃敷衍虚伪对待、同母的弟弟企图夺皇位,连亲舅父也算计着,皇上可以说是孤家寡人、六亲缘浅。
但他也从未有如此郁郁沉闷之色,从未。
李讷不愿让卫夫人进来,刺激皇上心绪牵扯伤口。
可府医刚替他擦药,裴序突然坐起身,低弱开口:“朕自己来。”
府医吓得一个瑟缩:“皇上使不得,您这伤还没止住血,得擦药包扎才行呀。”
可裴序固执异常,天子之怒没人敢反抗,府医一脸苦涩:“皇上,这———您也够不着后头呀。”
李讷急在心头,见裴序的眼隐晦期盼地探向门外,试探着启唇:“皇上,要不奴才唤她进来?”
“她”是谁,不言而喻。
裴序没有说话,李讷明白了他的意思。
门“吱呀”开启,卫菱站在风里腿脚已经麻透了,抬眼也带了点倦意。
可望进李讷眼底,只见美人倚栏,斜碎的云鬓轻垂,落下柔影。
他忽而就明白了皇上的执着了。这位卫夫人,容貌堪为一绝。
“卫姑娘,皇上唤您进去。”
在外,他忌惮着世俗偏见,也不好直呼称“卫夫人”。
卫菱感激点头,她挪步进入,府医侧身把白棉纱带递给她:“劳烦小姐替草民为皇上涂上这碗药汁,再包扎前胸,剑突之上三寸的位置缠绕两圈即可。”
“需得尽快。”
府医叮嘱了几遍,便识趣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