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涛收拾了些礼物打算去拜访一下金清,不过却被金步摇给劝住了。按规矩,天地君亲师,君在师前,方涛身上还有公务,自然得先去南京六部销了出兵中原的差事才算完事。方涛本来想着先去拜访金清,可被金步摇这么一说,也只得去了。
方涛手里拿着的是孙传庭开据的叙功凭据,上面倒是没错过方涛从援兵到守关到捕拿俘虏在内的所有战功。到了兵部,这份叙功凭据除了引起一点惊诧之外,没有再掀起什么波澜。至少到目前为止,借反贼之手收拾方涛的计划算是完全落空,想要阴方涛的大佬们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重新评估一下方涛的能耐才能再次谋划。
出了衙门,方涛自己都觉得轻松了许多。沿着大街闲逛了一阵,琢磨着金清除了好那顿鸭子之外,也就是喜欢淘点儿不值钱的古玩。所以,方涛也就顺着老金的喜好,自己沿街收了一批工艺精湛的仿古物件,用盒子装好了直接进国子监。
金清老家在闽浙交界的山里,出于大明的习惯,妻子留在老家孝敬金清的老母亲,未曾随宦南京,子嗣倒也有,只是金清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读书让儿子敞开来读,可进学却是死活不肯,得了秀才出身之后,就再也不让儿子离开故土一步。如今金清就这么一个人住在国子监,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个怪物一般的先生,当然,还带着一群怪物一般的学生。
方涛提着大包小包从角门进了国子监,守门的差役倒也没阻拦这个在南京城已经算出了名的国子监监生,反而一脸客气地将方涛迎了进去,生怕这位小爷耍泼撒野。方涛心情不错,痛快地打了赏,提着东西径直走
入了“特殊生”专用的院落。
小院里有些寂静,新一批的“特殊生”数量不多,总共才十来个,而且此刻都在伏案练字。金清对学业方面苛求不多,唯独对书法的要求极为严格。有时候,金清宁可不讲课,也坚持要所有人把字练好。不过奇怪的是,他虽然要求“字好”,可却从来都不准学生临赵孟頫的帖,更没强迫学生去练官场上最流行的馆阁体。方涛将之归结为癖好原因,金清却从不解释。
金清似乎有些闲得慌,搬了一张竹椅坐在檐下,斜靠着竹制的矮茶几泡茶喝。看到方涛进来,金清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慢悠悠地耷拉下眼皮继续喝茶。
“先生……”方涛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礼物放到茶几上,规规矩矩作了揖道。
“唔……”金清啜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回应道,“你小子这时候来作甚?既耽误喝茶,又不到晌午……连顿午饭都懒得请了?阅江楼那边的额生意最近可不太好,雅间儿随时都空着呢……”
方涛一愣,旋即抹脸赔笑道:“原来先生好这一口!怎么不早说呢!这就走!咱们先去阅江楼包个雅间喝茶聊着去……”
“这会儿想起来了?没功夫!”金清依旧慢悠悠地回答道,“整天喝酒吃肉不腻歪?老老实实坐下陪我喝喝茶……”
方涛嘿嘿笑笑,大咧咧地坐下:“先生若是真喜欢喝茶,倒是可以让内子来给先生烹茶。内子精于此道,可惜我却尝不出个好坏来……”
金清微微摇头道:“你小子没这心境。功利心太重了……”
方涛连忙正色道:“先生,您可冤枉死我了!我又不想当官儿,哪来的功利心?”
“谁说功利心一定要是升官发财
的?”金清幽幽道,“我丢下这教谕的差事,你丢下你手下的人手里的船,咱俩学那徐宏祖一般踏遍山水……你干不干?”
方涛一怔,旋即笑嘻嘻道:“这么一说,我还真放不下了……”说着,直接在金清脚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身子半倚着栏杆道:“先生,这一次去中原,我听孙督师说起,你们曾是同窗?”
金清再次抬起眼皮看了方涛一眼,微微颔首道:“没错。某少孤(古人一般称呼幼年丧父为孤),长成后四处求访名师,曾与孙百谷(传庭)同窗。彼时某窘迫无依,全赖伯父扶持,就连某的字都是伯父赐下的……”
“孙督师还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他都没法跟你比的,可却怎么请你都请不到的……”方涛继续道,“你架子还真大……”
金清微笑道:“以孙百谷之才,闯贼岂是他的对手?平辽都足够了!我去做他的幕僚作甚?”
方涛毫不在意地笑道:“先生说笑呢吧?孙督师有才是不错,可也没到无视闯贼的地步上吧?还平辽……真有这本事,岂不是把之前那么多辽东经略都比下去了?哦,对了,孙督师说,他的才干不及先生一半,先生你把他捧到才高八斗上……那你岂不是才高一石六?”
金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睁开眼坐直身体正色道:“你小子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官军之所以败,贼与虏之所以壮大的原因……”
“慢着慢着……”方涛连忙道,“您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的意思就是说,孙督师有才便是有才,您犯不着把他捧到天上去……一捧就要坏事……”
金清脸色微变,皱眉问道:“怎么会坏事?孙百谷好歹也是士林出身,难道还被文
官猜忌?捧杀……用不到他身上吧?”
方涛耸耸肩道:“我是怕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