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样就足够了!”金清整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这表情恨不得直接抱住方涛啃上几口,“能帮这帮兔崽子寻个出身,让我立时死在这儿都行!”
方涛有些诧异,只得小心翼翼道:“先生,这话有些过了吧?”
金清兴奋道:“不过!不过!一点儿都不过!你知不知道,隔壁的那些个家伙,时间长的已经在我门下混了快十年。十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外人看来他们不读经书,不懂制艺,可我却明白,这帮人才是做实事的人!你到里面几个院子的学舍里头看看,那些个东林调教出来的士子,写诗写文一把好手,治国退敌也能谈上几句,可具体如何去做却没一个人能说出个道道来!光是大明各项税率他们都算不清楚!放眼大明,那么多的河道要治、那么多的官道要整,还有各地水土不同,农桑问题也是千奇百怪……不是我夸口,只有隔壁那帮兔崽子能胜任!可惜了,写不出一篇好八股来!”
方涛呵呵笑道:“先生说得是!我也觉得,有些学问只要能顺顺溜溜把道理说清楚不就行了,何必没事找事引经据典还得硬讲究个平仄对仗?李唐的韩柳、赵宋的三苏这些人写得一手好文章,也没见他们在字句上咬得那么厉害吧?时下不是已经有人把说他们‘韩柳并一王,三苏曾欧阳’,并称‘八大家’么?我朝的震川先生(归有光)也是一支妙笔,写的文章不也是挺好?徐阁老译《几何原本》的时候也没硬搅和什么‘子曰’进来吧?先生放心,只要这些同窗们愿意,他们的出身包在我身上!”
“那就最好!你晚上没活儿吧?我请你吃酒……不过我可没多少钱糟蹋,
秦淮河那边我可请不起……”金清也算坦白,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囊中羞涩。
方涛连连摆手道:“请吃酒哪有先生请学生的道理!这顿我请,怎么说也得是阅江楼……”
“瞧不起人了不是?”金清脸色一摆,“眼看门下弟子能有出身,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顿该我请了谢你,别推!文庙边儿上有家小铺面,老板做得一手好盐水鸭,一人一只,酒水管够,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先别走啊!”
方涛觉得眼前这位国子监的五经博士简直就不是“博士”,而是街头闾巷的一位长者,有了喜事不论贵贱统统要拉来喝酒。不过方涛对这种古道热肠也是非常感动,早年就风闻南京人用长江水养出来的鸭子肥美异常,百年老汤里烩出来的盐水鸭更是一绝,到了南京之后一直都没来尝过,如今正好,也算是全了这段交情。当下点头道:“成!定不爽约!”
“那好,回头你叫上薛无赖,我再叫上胡教谕,咱们四个一块儿去……”金清笑嘻嘻地说道。
“胡教谕?”方涛照着自己身材一比划,做出壮汉模样,“是不是两个胸比女人还大的那位?”
“小兔崽子你说话能不能正经点儿?”金清笑骂道,“胡教谕可是响当当的汉子!放在军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方涛有些奇怪道:“既然是军中人物,干嘛跑道南京国子监当起文官儿来了?”
“咳!”金清叹息道,“还不是孔有德那狗贼!胡教谕本名胡飞雄,原是孔有德手下的裨将,孔贼投敌的时候胡教谕抵死不从,硬是带人从孔贼大帐中直接杀出重围归国,可叹归国之后就被问了罪。你说这都什么世道!投敌的太太平平在鞑子
那边享福去了,忠君的却倒了大霉!还好胡教谕原先是成国公门下的家丁,劳苦功高才被成国公荐入军中的,有了这层关系,成国公才多方营救,可救出来了也不敢让他再入军中,更不敢再收回门下,只能随便按了个文职差事到江南来教士子们‘御’、‘射’两艺,可这年头,能有几个读书人乐意学这个……”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涛恍然大悟,“我说这胡教谕怎么就这么闲……”
“行了,别废话,快去准备准备!”金清含笑道,“如果你够胆把胡教谕拉道你手下去,我也替他谢你!这家伙,只要喝醉,肯定就是满嘴‘杀鞑子’!”
方涛心里有了数,当下含笑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学舍里反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埋头看着自己喜欢看的书,方涛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薛鹏的身边坐下。
薛鹏见方涛回来,立刻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先生叫你去说了什么?”
方涛目不斜视地回答道:“晚上请吃饭,有你一份儿。”
薛鹏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不会又吃鸭子吧?”
方涛诧异地看了薛鹏一眼:“你吃过?”
“何止是吃过!”薛鹏大吐苦水道,“头一回去是觉着挺好吃,可架不住每次都去那儿啊!金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摆弄古玩,可他又没钱自己卖,每次都带我看上几眼真品之后让我弄件仿品让他回家自己玩儿。然后就是请吃顿鸭子算谢钱,这么多顿鸭子吃下来,我都快成鸭子了……”
方涛却是一本正经地看了薛鹏一眼,深以为然道:“不过从你以往的表现来看,你确实有做鸭子的潜质……”
薛鹏的脸更难看了:“方兄,
我可没那一夜不倒的本事,论身板儿,我估摸着你倒是一杆金枪……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