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知道方涛从未出过海,于是耐心解释道:“海上航行最重要的是两样东西,一是风,二是水;风决定了你的航速,开战的时候决定了你是否处于优势地位,而水……大海上不缺水,可都是盐水,我们需要的是淡水!一艘巡洋舰水手炮手加起来最少都要四百人左右,航行中最起码要准备好十五天以上的淡水,因为海上风向虽然可以找到规律,可有时候会风暴来了会变的,一旦偏移航线,找不到落脚补给的海岛就糟了。食物倒不怕,就算吃完了还有渔网可以凑合捕鱼,怕的就是没水喝……所以,几个月不洗澡是常事……”
“几个月不洗澡……”方涛一脸古怪地打量着朝云。
朝云两腮微红,辩解道:“我还算好,走的都是南洋一带的线路,海岛多,沿途雨水也足……这辈子只跟香佬走过一次远洋,是去刘氏在海外的落叶岛,太远太远了,三个月都没洗一次澡,这辈子都不想走第二回……”
“海水就不能洗澡?”方涛有些好奇。
“能啊!”朝云微笑道,“可海水洗澡晒干了身上有盐粒,还是要用淡水冲洗。偶尔一两次不冲也无妨,就是身上不舒服……不过海水洗澡确实对身体挺好,只是不能天天如此罢了。煮海水蒸馏的法子我们也想过,可船体说起来大,去掉隔水舱,还要腾出空间装火药炮弹,还得装备用的火枪火炮,还得留着人住,其他食物水桶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长途航行物资紧缺呢,能省则省,天晓得哪一天会不会被风吹到什么认不得的地方去?谁敢这么浪费……”
“哦,原来是这样……”方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了一句让朝云绝倒的话,“看来我这厨子上船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
朝云翻翻眼皮无奈道:“二小姐说,老侯爷是准备培养你带上一支分舰队的,是指挥官!你怎么想着上船当厨子……”
方涛有些无奈道:“我不也是什么都不懂么?等回了南京,我现在长江里头溜达两圈能在浪里站稳了再说。”
“也对!”朝云轻笑道,“你这家伙在海上能不能站稳还是个问题。”说道这里,从身边的食盒中取出了一盘糕点,放到两人之间的小案上道:“早起的时候怕是没吃东西吧?尝尝这个雪花糯米糕,我自己做的,虽然比不上你,好歹品鉴品鉴,给个说法。”
方涛抚抚肚皮道:“正好空着!不知道会不会像你在碧水楼那时候做的糕点一样,放恁许多蜜糖,甜得连嘴巴都粘住!”说着,拈起一块糯米糕丢进嘴里,细细咀嚼一阵立时瞪大了眼睛,匆忙吞咽下去不可思议道:“朝云姑娘,你行的……”
朝云乐了:“怎么?难道比你做的还好吃?”
方涛连连点头,旋即又连连摇头道:“是!是!不是!不是!”
朝云不解地问道:“话不能说全啊?什么意思?”
方涛又丢了一块进嘴道:“我说你行,是说你不怕冷!虽然是二月头上,可京城比咱们如皋数九天气还冷一些,夜里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个糯米糕是头一锅,不是做好了之后早起回炉重新蒸上来的。也就是说,你得子时开始蒸米,这口感少说也得蒸上一个多时辰。蒸好了之后捶上一个时辰,你也是练过武的,你说我打不过你,怎么说力道也应该跟我差不多,否则刘兄和阿姐也不会那么看重你……捶捣的时候还得逐次加蜜糖果脯丝之类的东西,这口感这嚼头,你不守上一夜肯定做不了……说你行,是因为你为了
这么一盘子糕点还有兴趣折腾一夜,这么冷的天……”说道这里方涛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朝云。
“这么看着我干嘛?怪怪地……”朝云有些不自然,倏而挺了挺腰杆道,“没错,二小姐是跟我说过我们的事,可我又没答应……好吧,我说实话!我这么做,确实为的是舰队的事……二小姐说得没错,若是你让我执掌机动巡洋舰队,我们必须要增进了解,否则我们之间的配合根本谈不上默契……”
方涛将口中的糯米糕咽下道:“那你也犯不着这样吧?三更半夜的起床做米糕,就是为了跟我增进了解?”
“谁让你是个厨子!还是做米糕起家的!”朝云有些忿然,“你要是会点儿别的,我何至于这样?我熏一身的香施这种粉,还不是为了挡身上这股子米糕味儿和黑眼圈?”
方涛盯着一盘米糕,有些艰难道:“没想到,这么一盘点心还承担了这么大任务……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种脂粉的味儿似乎不是花香这么简单,我从来没闻过,哪儿来的?”
“安妮给的啊!”说道脂粉朝云得意了起来,“她从那个叫法兰克的王国带过来的,听说带了几十箱子,在南洋兜了一圈儿,卖得挺不错,价比黄金……”
方涛吓了一跳:“有没有搞错?脂粉的价钱比黄金还高?”
“这叫香水!”朝云赏了方涛一个白眼,“听说欧罗巴不论男女,只要信那个上帝的,除了洗礼那天都不洗澡的,说要留着最纯洁的躯体去见上帝;她那个不列颠国有个什么女王,三个月洗一回澡就被人骂成洁癖。所以他们身上味儿挺大,全靠这个遮着……”
“还真是无奇不有……”方涛歪了歪嘴,准备再说的时候已经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