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跟你嚼舌根了,”金步摇继续哂笑道,“你这种人一肚子的功名利禄,一肚子的权势富贵,却从来不曾想过,你的功名和富贵都是从哪儿来的。朝廷没了,你这个兵部还不如路边一泡狗溺,哦,对了,将来你还能降了新朝,旧朝史书上变成‘佞臣’,新朝史书上可以多一个‘贰臣’,你这点破事足够你子孙后代受人‘瞻仰’了……”
杨嗣昌依旧默然,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金步摇站起身,掸掸衣甲轻松道:“你不催我走,我也懒得呆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万一有人使坏,把九台公的死栽到我头上来,我找谁去?你倒是不错,军帐里上等的塞北面食、江南点心,好酒好茶一样都不却,外面的士卒吃的东西还没我手下普通骑兵的战马吃得好,在你这儿呆上一天,我的骑兵就甭想打仗了,想让姑奶奶的铁骑当你的护卫?门儿都没有!”
杨嗣昌翻翻白眼,笼着手抬头望着帐篷顶,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金步摇走到大帐门前停下脚步道:“杨翰林,此去又是长途奔袭,你乃文职多有不便,就留在这儿好生照料九台公的遗骸吧。我估摸着北京城的那位也不会治这厮的罪,这厮不死,九台公怕是无法正名,如若这样,青甸镇自会出资安葬九台公,不消朝廷费事了。”
杨廷麟连忙躬身行礼道:“谨受命!下官必定以血肉之躯护住卢督师遗骸!”
“史将军,你跟我走吧!你一个校尉,不是什么正经科举出来的文官儿,恐怕在这儿呆不下去了。”金步摇朝史德威招招手。史德威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金步摇的身后:“末将遵令!”一言出口,代表着他正式离开了天雄军
,投靠了青甸镇。
出了辕门,两人带着青甸镇重骑缓缓而行。
“将军,末将……末将恳请将军调拨百骑为前锋,救援高阳!”没走多远,史德威就耐不住如同步行一般的速度,直接请缨道。
金步摇遗憾地摇摇头道:“怕是不行。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们现在做不到。千里奔袭,纵然我们是一人双骑,战马也已经劳累不堪,若是再奔袭个数百里,等碰倒了鞑子,别说开战了,战马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史德威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高阳城小人少,非但城墙不够高,而且这等小城,连驻防兵力几乎都没有……若是援军迟迟不到,恐怕高阳朝不保夕……”
金步摇摇头道:“高阳必破啊!这只是时间问题。我所以让阿弟救援高阳,实际上并非为了保全高阳,而是想让孙承宗趁着这个机会撤出来。现在我最担心的是,阿弟他们万一犯了傻,跟着孙老头一起傻乎乎地死守高阳那就完了……”
史德威苦笑道:“千余溃兵还押着辎重,能不能进城都难说呢,将军有些多虑了。”
金步摇微微一笑道:“他们会有办法的。”
……………………
分散前进对于一支新组成的队伍来说,绝对是一件危险的事。不过方涛手下的都是溃兵而不是新丁,不但逃亡的技巧十足,而且军中偶尔才有的训练也算给他们打下了一点底子,何况曾经作为边军的溃兵,没点儿能耐也是不可能的。四散前行的溃兵们偶尔还能发来点消息,而方涛则在方富贵的引领下,带着十几个家丁盯着鞑子缓缓而行。一路上,挖坑、下绊子、放冷箭各种手段如数用了一遍。
他们是爽了,可鞑子却郁闷了。出
来征战这么多次,还头一回遇上这种无赖的打法。走几步就是陷坑,要么就是成堆的碎石堵路,人马都能通过,可粮车就是不能过;下来清理一下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这还算轻的;严重一些的,有人到路边草丛排泄一下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时候,要么是冷箭,要么就被捅刀子。要说伤亡么,总数还不到十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忽略不计。可这么走下去憋屈啊!派人进林子搜,什么都搜不到,偶尔发现个明狗的身影,却钻进林子死都找不着,入林子入得深了,又是一顿冷箭。原本顶多一天的脚程,拖拖拉拉走了一天半,还有一小半的路程,只能让人干瞪眼。
蒙古千夫长当然不是傻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被明狗的小股部队盯上了,这支小股部队背后还有没有更大的力量,蒙古千夫长自己也没底,总之,毫不意外地说,自己这一回真的是身处险境了。不过还好,本身自己距离大营也不到百里地,心理上的安全感十足,至于真实情况么……开玩笑呢,别说敢包围蒙古勇士的明狗还没生出来呢,就算是有,这么大动静,几十里外的大营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来一去只要一个多时辰,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把自己这一千人全吞下的明狗还没被他老爹射进娘胎呢!想归想,蒙古千夫长自己也不敢托大,看着日头又一次渐渐西落,咬了咬牙,丢脸总比丢命强,派上斥候往大营求援。
入夜,方涛这一伙儿躲在距离车队两百步开外的林子深处,默不作声。不敢升火,吃的都是冻得比转头还硬的干粮,喝的,则是冰冷的水。
“卞姑娘,可还吃得消?”方涛吃掉一块面饼问道。
“还行吧,就是累坏了,”卞玉京轻轻笑了两声,“在江南的时候,打死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