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唐山知道,甘凝和里头那个,也是多年的交情。有意给她们腾出个空档,让她们能私下说上两句。
有什么收尾要处理的,趁早处理妥当。奴才之间的事情,不好叫主子听见。
甘凝虽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但也承他的情,道了声谢之后,捂住口鼻往前走去。
一个小太监替她开了牢门,嘱咐了声就退了出去,不打扰她们说话。
甘凝站在牢房外头,脚步迟疑。
只见牢房里头,妙莹一身血污,双腿扭曲得不成人形,只能趴在地上。
手臂、身上,到处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十个手指都肿胀发黑,显然是被上了夹棍,已经坏死了。
头发乱糟糟的只剩下一半,活脱脱的一个癞子头。露出来的半张脸,也好几道伤痕。
听见动静,妙莹眼睛努力的睁开一条缝。看见是她来了,眼神中迸发出希望,突然生出一股力量,挣扎着起身。
可当她把四周都看过一遍之后,没见到想见的人,眼神立刻被绝望占满。那股力气直接散了大半,无力的倒在稻草上。
甘凝见此,也顾不得别的,冲上去将妙莹抱起,拿出手绢替她擦着脸上的血污。
“娘娘呢,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妙莹的声音沙哑别扭,像是受了潮的风箱。甘凝的泪珠直接就落了下来,解释道,
“娘娘在外头等着,我来带你过去。”
“是啊,我们身份不一样了。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让她移步......”
妙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怼。明明都是一个屋里住着的人,在花房的泥里泡着,处境却是天壤之别。
甘凝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悔改吗?”
“人最要紧的就是认命,是你的贪心,将你害到现在这个地步,怪不得娘娘啊......”
妙莹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全身都颤抖了好几下。
认命......
“从坐上采选的马车起,这十几年来,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认命。”
“宫里的花,全是为主子们开的。我再喜欢,也只能偷偷摘那些开败了,或者长残了的花。即便是这样,被嬷嬷发现,也会被狠狠责罚。”
“我不要认命,不要做一辈子宫女,过着被人招来喝去,随意打死的日子。”
“我只是想过得好一点儿,不是真的想害娘娘。你们都不帮我,我只能为自己打算。”
甘凝对妙莹最后那点儿不忍,此刻也被耗得一干二净。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三皇子和华蓥公主,不仅是娘娘的亲骨肉,也是合欢宫的依靠。”
“你明知道秦王世子不怀好意,还是为了他那句虚无缥缈的承诺,要将三皇子和华蓥公主交给他的人。”
“若是让秦王世子的阴谋得逞,合欢宫的人,都要被你害死。”
妙莹目光悲戚,她面前已经是万丈悬崖,但她还不想死。
“凝姐姐,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
“你和娘娘求求情,只要能救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妙莹紧紧的抓着甘凝的衣袖,即便她好几根手指,已经毫无知觉。
甘凝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你做的是别的错事,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娘娘或许还会给你一条活路。”
“可你要伤害的,是她的亲骨肉。没有哪个做娘的,能看着对自己儿女,存了不利心思的人活在世上。”
“皇上也不会饶恕,想伤害他皇子的人。”
“如果你非要见娘娘一面,就是想求娘娘饶你性命,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白绫毒酒并不会有多少痛苦,于你现在来说,反而是个解脱。”
妙莹不能接受,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想要害人的,“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她推我出去得罪人,自己在后面享受好处。说是为我后半生打算,却只想将我嫁个小官小吏,或者一贫如洗的穷书生。”
“我不愿意有什么错!凭什么她就能宠冠后宫,享受荣华富贵。我就只配嫁给那些个玩意儿,像栀子那样受婆家的气,连自己的首饰都不能戴。”
“你们都觉得我忘恩负义,卖主求荣。可我和秦王世子的事情,不都是你们希望的吗?”
“现在你们如愿以偿,我也可以去死了,是不是?”
“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多少?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甘凝惊讶的看着妙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儿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妙莹嘲讽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回想,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以前总和我说,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我从来不以为然。”
“直到被关进这掖庭狱,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虎凳,红绣鞋,梳洗,夹棍,还有浸了盐水的皮鞭,被这些东西教过一遍,我还真变聪明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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